正文 妳的故作姿態 — 第二回

她跟崔廷镇之间的关系,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糟糕呢?

大概是从她赶跑了秀怡那时候开始吧。姜秀怡,那个他说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喜欢上的女孩。

她的骄傲是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的,但她的嫉妒却引领她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她从来就知道,这样做对她没有好处。不是说赶跑了姜秀怡就能让崔廷镇回到自己身边,因为,崔廷镇从来就不属於自己。

曾经,她真的以为,她跟他是相知相惜的,他懂她,她也理解他。他们认识了这麽多年,她一直都很欣赏优秀的他,甚至是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他。为了追上他的脚步,她督促自己更努力,要成为值得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人。她也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直到姜秀怡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自信跟理想。崔廷镇的视线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再把全部的关心给自己,甚至告诉她,他从来只把她当作是朋友跟妹妹。

满腔怒火也没有用,她知道感情这种事从来不能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可是,理性的她是这样告诉自己,感性的她却指责自己的退让,她应该要站出来扞卫自己的爱情。詹华和知道姜秀怡也害怕她,那时候的她,连她自己都会害怕。嫉妒燃烧出来的怒火,足以焚毁她自己的心。最後,她使出手段赶走了姜秀怡,本来只是想要让她离开崔廷镇的身边,却害她出了严重的车祸。

看到崔廷镇为姜秀怡落泪的样子,她简直就要心碎。可是她不允许自己投降,她要让崔廷镇知道,为爱伤心的从来不是只有他跟姜秀怡,还有已经伤痕累累的她。

後来,姜秀怡康复後,崔廷镇更加保护她,也更加疏远詹华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甚至到现在,崔廷镇根本不想要见到詹华和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爱情太失败,但她怎麽能允许自己输?

「没有,我要找你。」詹华和淡淡的笑了,讽刺地笑了。

笑自己的傻,讽刺自己的执念太深。她病了,她的精神肯定是病了。

「找我有什麽事情吗?跟课堂有关?」崔廷镇迈步往前走,而她则是跟在他的身後。

「跟课堂没有关系。」詹华和说,「我要问你,姜秀怡恢复得怎麽样?」

崔廷镇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後转过身看着她,似乎是想查探她的眼神中有多少诚恳。这样无疑是又狠狠地给她一刀刺进她的心坎里,唯独提到他爱的女孩,他才肯正眼瞧她,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对她的怀疑,怀疑她是否又心怀不轨的想谋害他的女人。

「她很好。前阵子出院後我妈把她接回家去住,现在几乎已经康复了,不过还是要小心照顾,避免留下什麽後遗症。」崔廷镇继续往前走,走下楼,回到喧闹的文学院二楼交谊厅,再左转往英文系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没事的话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对了,我妈这个礼拜找你来我们家吃饭,没事的话不要来,推掉邀约吧。」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刀。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崔廷镇总是做的足够残忍,足够让她知道应该要离他们的世界远远的。

「这次不行,我妈说崔阿姨五十五岁生日,就算不好意思去吃饭,也要我一定要去送礼。」她笑着,试图让自己不受他的影响。

过去他们两家是交情很好的邻居,住在台中别墅林立的市郊,後来崔家搬到台北市,而詹家则是搬到高雄市去。由於詹华和在北部念书,因此每次崔家的邀约都会由她代为出席。

崔廷镇没应答,詹华和在心里希望,他是不忍心对她说出更无情的话。他终究还是会心疼她的,对吧?

「我周末也还有事情,只能去送个礼就离开了。」她的骄傲是支撑她的一切力量,她绝对不能低头认输,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能,「那我先走了。」

她默默的希望,他会有话对她说,却没有想到他可能会说出更无情的话。

「华和。」他的叫唤声让她停下步伐,「礼物,我帮你转交也行。」

这句话无疑是,请你滚出我的世界。

闭上眼,她要禁止眼泪流下。她是詹华和,不是什麽自怜自艾的小说女主角。

她从来,就只是个得不到男主角的爱的女配角。甚至是加害於女主角的坏心女配角。

回到房间,她木然的拿出装着礼物的盒子。母亲本来打算寄一组从奥地利买回来的水晶酒杯做生日礼物要她转交给崔廷镇的母亲,可是她却坚持要亲自挑选,於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决定买这组白瓷茶具。她知道崔阿姨喜欢喝下午茶,所以她买了茶具,让她可以有最好的工具去泡她珍藏的茶。本来打算亲自交给崔阿姨的,这下子大概不能了吧。她甚至亲手包装,把自己的心意都放在里面,纵使最後崔阿姨只会认为这是妈妈挑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也不在乎。

她很喜欢崔阿姨,崔阿姨也总是对她很好。不过她想,如今崔阿姨应该也都从儿子那边听到她所做的事情了,这下子,她大概也会失去崔阿姨的喜欢了吧。这次的生日邀约,恐怕也是基於给母亲面子,才要邀请她过去吃饭。她去了的话大概也只是自寻难堪。而且,她不想看到崔阿姨对姜秀怡好的样子,彷佛已经认定了年纪轻轻的她就是最适合崔廷镇的女人。

拿出手机,她发了简讯,要跟崔廷镇约个时间把礼物交给他。

一个小时後,他回了她简讯,跟他约下午六点,在他回家前到後门停车场给他。

下午五点五十八分,詹华和将礼物放在纸袋里,小心翼翼的提着走往离她租屋处不远的後门停车场。

在学校後门,她遇上了早上那个睡觉被教授叫醒、还对教授态度不佳的男孩。他穿着球衣,跟一大群朋友走在一起,看起来是刚打完球要去吃饭的样子。那男的看了她一眼,看起来是认出她了,还给了她一个看起来没什麽诚意的笑容。她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迳自走过,朝停车场的方向看去。她看见崔廷镇的身影,於是更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崔廷镇。」她伸出手,把纸袋交给他。

崔廷镇靠在他的RangeRover旁边,本来正在看着手机,听见她的声音,他站直了身体,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

「给我妈的?」

「对,请替我们家祝福崔阿姨生日快乐,很抱歉没能过去吃饭。」詹华和笑着说,笑容是她最好的盔甲,穿上它,她相信自己能刀枪不入。

「我妈不会介意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客套的说。

其实她什麽事也没有,但假若他希望她有事要忙而没办法去赴宴,她一定会让自己找到事情做。

「嗯。」

「好了,我要回去了。」崔廷镇打开车门,把礼物放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

连声再见也不想说,詹华和看着他就这样消失在她的面前。连声再见也不想说。

「喂,你跟助教很熟吗?」

突然,出现在她身後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但她很快地稳住心神,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人。穿着球衣的男孩站在那边,她突然发觉他也好高,应该和崔廷镇的身高差不多吧。他们都是热爱打球的人,因此才有办法将身材锻链的那麽好。

不过,这和她无关。

她根本不想回答他,从他身旁走掉。

「你真是……」那人显然不太高兴自己被无视第二次,「你这家伙,怎麽可以这麽没有礼貌?」

「我跟你素不相识,也没有需要停下来跟你交谈的理由。」她继续往前走。

他几个大步便赶上她,走到她身边时他说:「没想到你跟助教认识耶。看你刚刚送礼物给他,你喜欢他?」

「那不是给他的礼物。」她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让他发现她对崔廷镇几乎无法掩饰的感情。崔廷镇已经够让她难堪了,她不需要别人再来把她推入更悲惨的境地。

「我今天听到你跟那个中文系的女生讲话,你叫做詹华和对吧?我叫做连家辰,建筑设计系,三年级。跟你同年喔。」他一边说,詹华和是一边当作耳边风。

她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个男的,偏偏他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难道他不睡觉的时候就是这麽聒噪吗?明明不认识,却还硬是对她扯一堆话题,连学校开了什麽新餐厅都要聊。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再跟着我,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说,请下次在课堂上有遇到时说就好,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詹华和已经烦躁到最极点。她知道他看不到,她心里的伤口现在正在痛,很痛很痛,就不能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的静一静吗?

走到租屋处的门口,趁着对方还反应不过来,她迅速地走进去,甩上门。

总算安静了。

回到房间後,她接到了电话,是妈妈打来问她准备好送给崔阿姨的生日礼物没有。

「妈,不用担心,要送的礼物我已经交给廷镇了,这礼拜我们系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我走不开,所以没办法去崔阿姨家吃饭,所以只能请廷镇帮我送礼物过去了……是真的没办法过去,不然我也很想去帮崔阿姨过生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崔阿姨对我多好……嗯,不说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挂了。」结束通话的同时,她发现自己真是充满藉口。总是用还有事情要忙去应付别人,结果,她有什麽事可做?

她唯一最想做的事情,不是试图让崔廷镇回心转意,就是让自己学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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