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地嘶吼高歌的後果,就是吕柏豪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嗓子哑得像鸭子一样。班上坐在他附近位置的同学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得了重感冒,都怕在考前的关键时刻被他传染,都尽量避免跟近距离接触,甚至还有人乾脆自己买口罩来戴。
谁教他上KTV特别爱唱摇滚派歌手的成名曲,光是信的《死了都要爱》就挑战了四、五次;当然,其间他高音唱不上去,那令人忍俊不住的破音就别提有多麽浑然天成了。
「啧……都同学两年了,现在居然防我跟什麽似的,到底有没有同学爱啊?有够现实的啦!」晚自习时,吕柏豪忍不住一边练习函数习题,一边犯嘀咕。
「你听你这把破锣嗓子,活像超强病菌的活动温床,谁敢跟你讲话?」胡恩晋实事求是地泼他冷水,「那天兆亭不是劝过你了吗?是你自己硬要ㄍㄧㄥ出『无破音的完美演出』,怪谁?」
「齁!你不懂啦!随便糟蹋信神的歌是会有报应的──」
「什麽报应?三角函数算到死的报应吗?」胡恩晋说着同时,眼明手快挥动手上的红笔,在吕柏豪的纸上圈出了计算错误的式子,「这一题,给我重算三遍。」
「啊……班长,你很狠欸!」
「你还有脸抱怨!我只是指定这题而已。还是说,你想连今天做错的所有题目都通通连坐?」没那实力还敢顶嘴,这家伙是找死吧。
吕柏豪这下可学乖了,乾脆做出缝紧嘴巴的动作,哀怨又认份地重新算他的外星人三角函数去。
「对了,兆亭今天怎麽没来?又要社团练习吗?」眼见晚自习都开始十多分钟了,李兆亭仍迟迟未现身,胡恩晋不禁问起。
「没有啦,是她那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双胞胎弟弟感冒了,她爸妈今晚又要去喝喜酒,家里总得留个大的来照顾小的吧?所以她今天放学就先回家了。」
「原来如此……那你怎麽不早点跟我讲?」
「因为我忘了。」吕柏豪理直气壮的回答让胡恩晋听了很想用力巴他的头。
就在此时,胡恩晋摆在桌子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拯救了吕柏豪的後脑勺。
原以为是家里打来的,但他拿起来一看,却讶异地发现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号码。
如果是在平日,胡恩晋见到仅只一通的陌生来电显示,绝对不会接;若对方有重要急事,会主动再拨第二通的。现在这年头,诈骗集团和信贷公司实在猖獗得无孔不入,三天两头便接到电话骚扰已是常态。
但事实上,他这几天心里一直隐隐期待着某通电话的到来,却总是平静无波,让他难能可贵地感到些许焦虑。
於是,他在想了五秒之後,还是毅然决然地接了起来。
「喂?」
「呃嗯……是小狐狸吗?」是王婉婷。她期期艾艾的探问声在他耳边响起。
「……王婉婷?」胡恩晋愣了愣,心中的惊喜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我是不是打来得不是时候?」
「不,没那回事!你随时都可以打给我。」胡恩晋连忙澄清,同时也注意到吕柏豪一听到他的回应,立刻停下笔,马上用一脸暧昧的表情,对着他要笑不笑的。
「嘿嘿嘿,班长,是女生打给你的齁?你行情看涨哦!」
胡恩晋将手机拿远了点,低声警告他:「是又怎样?跟你没关系。继续算你的数学啦!」说完,便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到走廊上讲这通未完的电话。「王婉婷,抱歉、抱歉,刚刚我同学在旁边乱,你别理他。」
「呵呵,没关系,是我打扰到你们了。这时间你们还留在学校,是晚自习吧?」
「对啊,连星期六都要回学校待到中午。我想一女中应该也一样吧?」
「嗯,但我例外,我现在在学校的美术教室画油画作品。这也算是美术班学生的一点点小特权吧。」
「听起来挺不赖的,不像我们普通班就只能一整天念书考试的。」
「其实我们美术班的学生也是要念书的,不然学科不及格,上交的美术作品再多、再好也没用,还是进不了理想的大学科系。大家都有各自辛苦的地方吧。」
「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麽事吗?」胡恩晋还是按耐不住地问了。
「小狐狸,其实大前天在钱柜遇到你,你还留给我电话,当天晚上我就很想打电话找你,可是,总找不到没有合适的理由,怕会很唐突……」
「呵,哪有什麽唐突不唐突的?都认识那麽久了,打电话聊聊天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王婉婷笑了,注视着眼前画架上那片夕阳下的金黄麦田,以及中央那头静静凝视远方的狐狸,但牠的眼睛却仍是空白状态,尚未填上油彩。
於是,她思忖了一会儿,终於开口提出邀约:「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
「……」她问我有没有空?这是什麽意思?胡恩晋怔住。
「我想见你一面,很想……」王婉婷说到这里,蓦然意识到她这麽说似乎不太适当,便又接着解释:「啊,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最近在画一幅作品,很想将你的眼睛画进去……」
「哦?你用我当画作的模特儿吗?那真是我的荣幸,我求之不得。」胡恩晋开心不已,当然立刻应承下来,「那时间、地点呢?我看,就由你来决定吧。」
「呵呵,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答应呢。不然这样吧,毕竟是我有求於你,那我们就约在星期天中午十二点,在一中附近的汉堡王碰面吧。」
「好,我们就时见了,王婉婷,我一定不会迟到的。」
「嗯,到时见。对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婉婷。」说完,她当即切断了通话。
她刚才对他说,他可以直接喊她的名……
这是不是表示,他可以进一步主动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呢?
电话结束後,胡恩晋仍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欣喜的笑意。
可一转身走回教室,还没在椅子上坐定,吕柏豪就兴冲冲地对着他套话:「班长,我看见你头上桃花朵朵开唷!哈哈,快说、快说,刚刚打电话给你的女生到底是谁啊?」
「就以前的小学同学啊,我们前几天一起去唱歌,结果就在钱柜遇上了……喂,你那什麽眼神啊?她只是有事请我帮忙,仅此而已,才没你想的那麽低级。」
「嘿嘿,我说班长,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麽了喔?莫非你预设我会往低级的方向想,所以才──」
「吕柏豪,你这题算错了,马上重算十遍。」胡恩晋推了下镜架,淡淡地祭出惩罚。很好,敢挑衅他,就要有胆子承担。
「咦咦咦──没搞错吧你!为什麽一下子从三遍直接跳级到十遍啊?」吕柏豪哀叫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认为十遍不够看,起码要二十遍才够让人记忆犹新是吧?」胡恩晋并不介意再加码,反正自己只要出一张嘴,而写到断手的人却是他。
「好好好,十遍就十遍!拜托你别再整我了啦!」吕柏豪只得虎目含泪,咬牙吞忍了。
可恶又可恨的班长啊!杀人不见血、整死人不偿命,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吧!他怎麽这麽可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