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兰心殿的院子後,稍微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几株略显枯黄的万寿菊,还有两颗不知名的树,看来是不怎麽受宠的嫔妃,但是仔细看又发现地上竟没半片落叶,这让我疑惑,随着那太监进入内殿,钟盈被留在了外面,我独自入内,殿中飘散着一股淡雅的檀香,撩开珠帘,眼前是位雍容华贵却不显俗气的女人正坐在软榻上微靠着身旁的小方桌,身旁站着一名粉衣侍女,她见我进来朝我微笑,挥了挥手示意让我过去,她笑起来很美,为妩媚的脸上凭添了一抹柔和的亲切感,原本进宫让我挺紧张的,现在似乎放松了一些,至少没那麽紧绷了。
但到现在我还是对眼前这位娘娘一无所知,这又让我多了些想探究的情绪。
我走到她身前福了身,「民女唐鸢,参见娘娘。」
她身出纤细的手,扶了我,「别拘礼,起来吧。」
我轻垂眼帘,起身,「谢娘娘。」
她又开口道:「默儿,把糕点拿出来吧,本宫有些饿了,你也先别急着走,留下来和本宫说说话吧。」
那名叫默儿的侍女,轻巧的把桌上的餐盒打开,取出放在里头的糕点和烤饼乾,我拿了其中一盘烤饼乾,那是今早一个厨师烤的。
她看见那盘饼乾不禁露出新奇的笑容,「这是…饼?!」
我扬起一抹微笑,「是的,娘娘,这是我们云中居午茶点心烤饼乾,它有各种不同的口味,今日我带来的是桂花的。」
「嗯…先放着吧,你坐下。」
「这…,娘娘民女不敢。」我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即使她看起来多麽亲切。
「我说坐下你就坐下,扭捏个什麽。」她有些烦闷哀怨的看着我。
「呃…是,谢娘娘。」本以为只是来送个糕点就能马上回去的,没想到竟被留在了这。
她拿起一块饼乾放入口中,因为是一口饼,很是小巧,所以一口就能吃掉了,她细细的品嚐着,连吃东西都是这麽高贵优雅,我不禁暗叹。
她也自顾的吃着饼乾,她不动我也不敢动,渐渐的有些无聊了起来。
终於她开口道:「你知道吗?在这幽幽深宫之中多麽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但对我来说却是这麽的难。」
在这宫中人人都是身不由己,无时不刻都要防着身边的人,要不随时就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或许对於某些人来说我只是个平民掌柜,但对於这些被囚禁在牢笼中的人们来说,我是相对自由的,能够自在的飞翔而不受拘束。
我面色沉静淡然的道:「愿倾听,只望娘娘不嫌弃我身分低微。」
她莞尔一笑,如三月繁花盛开,「不会,我很高兴能有人愿意陪我讲话。」
「娘娘想聊些什麽呢?」
「说说你的一些经历和故事吧。」
我沉吟片刻,开口,「我是京城外一家茶馆的掌柜,当初也不知道怎麽了,就这样开了这间茶馆,好像是一睁眼就被告知自己成了掌柜,一切都是那麽让人措手不及,但为了生计不管前方是什麽都必须面对,中途当然也经历过很多风雨,我自己也搞不懂只是开个茶馆日子也能刺激成这样,似乎一切都不那麽的平静,与想像中差距会那麽遥远,但也因为这样却让我的生活更添加了更多冒险刺激的色彩,我遇到了很多特别的人,也深深的感受了红尘世间的爱恨情仇。」
我诉说着我的故事,突然沉浸到了过去那些记忆之中。
她静静的看着我,「真羡慕你,能这样自在的生活,我十五岁的那年参加选秀,入宫,原以为会是美好的,但我终究是太天真了,一切并不如想像,虽然有下人伺候,有上等的食物、衣料,还有名贵的首饰珠宝,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些凡尘间的俗物,我不受皇上宠爱,皇上的身边有太多的女人,比我更貌美的太多,呵…我的爱不过如空气而已。」她的面色有些悲凉。
我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我放柔了声调,眼神真挚的看着她道:「虽然我帮不上忙,但娘娘你其实也是幸运的,至少你可以像现在平淡安适的生活,不必像那些宠妃一般被卷进权力漩涡之中,有时那些美好的表象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无暇,後宫的争宠我不是很了解,但娘娘应该是知道的,那是多麽的黑暗。」
她有些无奈的淡笑,「你说的我都懂…,但感情是不受控制的,即使不曾被认真注视过,即使在他眼中我不过只是众多嫔妃中的其中一个,但还是会禁不住想靠近,当你爱一个人入骨至深时,或许就能明白这种感受了…,执念,是心里亮着的灯,一点点灼尽,一寸寸成灰啊…。」
不待我回答,她又道:「你很特别,在你的眼神中我看见了一方纯静善良,很难得,也让我羡慕。」
呵…还有许多无奈是说不出口的,我竟成了宫外人人艳羡的娘娘所羡慕之人,我不过是一方普通的老百姓呀…。
天色渐晚,我告别了那位娘娘,刚走出去钟盈就扑了上来,我摸了摸她的头,「让你久等了。」
依旧是那个早上领我们进来的公公,他又领着我们走出宫门,路上我忍不住问了那名公公,「这位公公,可以冒昧请问一个问题吗?」
他一样是没什麽表情的应了一声,「嗯?」
「就是今早我见的那位娘娘是什麽称号?」
「那是兰妃,以前挺得皇上宠爱的,但後来皇上得了一个叫做飞雪的美人,便不再宠爱她,虽不至於失宠,但也很少看见皇上钦点她了。」
「喔…,原来。」我回了一声便再度无语。
出了宫门,就看见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了,真糟糕,这麽晚回去不知道家里的那些家伙会不会把房子拆了,尤其是柳刖殇…。
我和钟盈急急上了马车,我让那两名壮汉加紧赶路,才行了半刻钟,马车突然剧烈摇晃,我还差点跌了出去,锺盈骂咧咧的正要掀开车帘看那两人到底搞什麽鬼,没想到才刚要掀开,外头就有人先行一步洒进了浓白的粉末,她剧烈的咳了两声,竟晕了过去,我一惊,难道是迷药?
怎麽可能,难道有人要害我,不等我做出反应,眼前开始越来越模糊,有些稳不住身子,现在出去车外太危险,因为连对方是谁都还没搞清楚,但待在里头也不是办法。
我摇晃着身子,想出去,但根本没办法,又跌坐了回去,忽然外头有人先开车帘,闯了进来,我用尽最後一丝意识想记住他的面孔,但於事无补,只看见一抹黑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