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美简单梳洗过後,下楼去找芬妮,才走进厨房,便发现便餐台上已经摆满一桌她爱吃的东西。她忍不住诱惑,伸手拿起一颗炸肉丸放进嘴里,又拿起另一颗去塞她脚下Duke的嘴。
芬妮听见她的声响,转过头来,发现她没用叉子,还偷喂了Duke一口,於是半带责备地瞪她一眼,嘴里念叨着:「这麽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用根叉子!」
香美爱娇地在芬妮颊上轻轻一啄,开始大快朵颐。
香美吃到一半,便听见芬妮问道:「你圣诞节会回来吧?」
香美毫不犹豫地答道:「会啊!学校放假,我就回来!」
「那就好!」芬妮舒了口气。
「怎麽?美国人不是圣诞节都会回家过节吗?」香美不懂芬妮怎麽会出现释然的表情。
「是啊!所以我圣诞节当天都会赶中午的飞机回西雅图,和我弟弟一家人一起过节。」芬妮解释道。
「你是说……他….」香美突然恍然大悟,芬妮的意思是不是丹尼斯每年都是一个人过??
芬妮知道香美听懂了,於是点点头:「没错,自从老爷过逝後,每年圣诞节都是少爷一个人过…..」芬妮的神情黯然,语气很是不舍,但随即释怀地说道:「不过今年有你陪少爷一起过了。」
「嗯!我知道。」香美用力地点点头,要芬妮放心,并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管她和他现在的关系有多雾里看花,但“他们是一家人”这件事实是不容改变的。圣诞节当然是要一家人团聚,她一定会回来陪他过一个温馨的圣诞节,她这样告诉自己。
芬妮看见香美答应了,心中顿时放下一颗大石头,也帮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香美身边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她边抿着咖啡,边看着眼前的香美,心里想道,她真是个好女孩,少爷何其有幸能有她在身边。
芬妮从小看丹尼斯长大,对他性情知之甚详,先前这“兄妹俩”之间不经意流露的亲密举止,已经让她多少看出少爷对香美动了心。她感觉得到他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心情也总是随着香美的一举一动….或起或落。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後来怎麽了,也许有争执、也许是吵架….但少爷这次从哥大回来之後,心情似乎好多了,她相信他们一定是重修旧好,再加上香美刚听见少爷不在家的那种失望神情,她的心里自然是有了谱。
「自从你来了之後,少爷改变了很多。」芬妮丢了颗风向球。
香美的叉子拿在半空中,抬眼诧意地看着芬妮。这话什麽意思?
「少爷个性内敛,再加上从小缺父母疼爱,所以显得孤僻了点,以前除了下楼吃饭和出门运动,几乎整天都待在书房,十天半个月没听他吭过一声是常事。」芬妮娓娓道来。
天啊!怎麽可能?香美的好奇心大作。她生性活泼,从小就爱黏在爸爸妈妈身边,像只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完全无从想像他怎能十天半个月不开口。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那付“惜话如金”的模样。
「他没有朋友吗?他怎麽不多交点朋友呢?」香美直觉问道。
「个性使然吧!他从小就这样,不太主动亲近人,但其实他是面冷心热,你看他和Duke之间的相处就知道了,他会付出他的爱,但他不太会用言语去表达,Duke感觉得到他的爱,所以对他很忠心耿耿,有时候动物比人更能察觉到那种表相看不见的东西。」芬妮说道,「不过你没发现吗?自从你来了之後,少爷变得比以前开朗多了,也比较常下楼来…..那天马龙还跟我说,少爷有天早上突然跑去问他一些园艺的事,还帮忙他扛了一大袋杂草去扔,把他吓了一跳呢!」芬妮说到这里,偷偷笑了起来。
真的吗?我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吗?香美有点怀疑。她还以为那时候她在家里一定很惹他嫌,是他眼里的闯祸精,不仅话多,还笨手笨脚,上次差点撞断他鼻梁…..想到这里,她不禁掩嘴偷笑。
芬妮看见她笑,心里自是安慰,她相信香美对少爷是有情的,於是又多补了一句:「所以我真的要谢谢你,因为你,少爷才走出以往封闭的自我。」
香美听了连忙摇手,心想,哇!这谢字也给得太沉重了吧!她哪有那麽厉害??「不要这麽说,芬妮,你这样子讲,我会很有压力的。」
芬妮看见香美那付紧张样儿,心疼地说道:「好啦!我不说了,你快吃吧!」
但香美这会儿却对丹尼斯的过去起了很大的好奇心,於是缠着芬妮问道:「你刚刚说,丹尼斯小时候没有父母疼爱,我知道他妈妈後来嫁给我爸爸,那他爸爸呢?难道後来又结婚了,就不疼他了?」
「没有!老爷一直没有再娶,可是他工作忙,事业心强,常常出差不在家,少爷从小就很孤单,有一次少爷生日,可是老爷忘记了,早就排好行程要出差,结果那天早上我看见少爷躲在窗户旁边偷看老爷上车,眼里都是泪,他就是不肯告诉老爷,连我想跟老爷说,他也拦着我,看得我心好疼,那年他大概只有十岁吧!」芬妮边说边拾起衣角,擦擦已经盈眶的泪水。
「这样啊!」香美听了好难过,她不知道他的童年过得这麽孤单,难怪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好冷。
「其实自从欧尼尔太太离开之後,老爷就不准家里的人再提起她的名字,少爷那年才五岁,刚开始还会吵着要妈妈,但被老爷申斥了几次,就渐渐不爱说话了,整天只知道抱着故事书看……可怜的孩子。」芬妮想起陈年往事,,忍不住哽咽。今天她会一反常态地在香美面前絮絮叨叨这麽多,目的无非是希望香美能了解少爷不为人知的辛酸面,其实他不像他外表所呈现的那般霸道与冷酷,他只是故作坚强,不让外人看见他的脆弱与痛苦,而且她相信,只有靠香美,才能带他看见生命里的春天。
香美柔软的心被触动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帮凶”,因为原本该属於他的母爱,那些年全被她独占了。
「可是我知道妈妈有写信给他,他都不回,我常常看见妈妈一边写信一边掉眼泪,我都跟着一起难过欸。」她还是要帮母亲说几句话,她一直不懂为什麽他要拒绝母亲的关心,何苦如此决裂。
「少爷心思很敏感的……」芬妮和欧尼尔太太通过多年的信,她多少知道那是因为欧尼尔太太在信上告诉少爷她将再婚,以後会多了一个妹妹。事後欧尼尔太太也很後悔,认为自己不该将那件事告诉一个因父母离异而受到多重打击的年幼孩子,显然他无法接受那件事实。
芬妮欲言又止,她总不能这样告诉香美吧,这麽说,只会让香美自责,於是她换了另一种说法:「我想是少爷怕自己太思念母亲,所以乾脆….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才好让自己不再沉溺於对母亲的思念当中。」
香美皱皱眉,觉得这方法真极端,於是嘴里喃喃说道:「天啊!他还真是怪。」
芬妮一听,赶忙补充道:「但现在有了你,他一点也不怪了。」
香美笑了……酒窝甜甜,挂在脸上…….他真的改变了吗?真的是因为她吗?她不知道,但她愿意试试看,真的,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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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提早两周从纽西兰回来,人显得精神不少。
一回到家,他便听见芬妮提起,香美在他启程後的第二天突然回家,说是教授临时请假,因此得空待了一个礼拜才回学校去。丹尼斯听了好生气恼,直怪自己为什麽不晚几天再走。他这次会提早回来,也是因为尽管身处美如人间仙境的纽西兰农庄,每日坐看日升日落,美其名是洗涤心灵,释放压力,但一颗心还是提在那里,不上不下,索性早点回来,没想到一进门便听见这令他扼腕的消息。
芬妮见他神情懊恼,不忍败了他刚旅游回来的好心情,赶紧接着报上好消息:「香美说,她会回来陪你过圣诞节。」
丹尼斯乍听见这句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她说的?」他回头又问了一次,像是中了什麽大奖。
芬妮眯眯笑着,肯定地点点头。
他突然像个手足无措的大孩子,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断搓着两只大手。
再一个多月就是圣诞节了,他一定要好好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他忽焉回头,对着芬妮说道:「芬妮,告诉马龙,帮我准备一棵圣诞树。」
芬妮又惊又喜,点头答应。自从少爷独居以来,这栋屋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摆过圣诞树了,别人家是张灯结彩,欢喜过节,这座宅第却永远冷冷清清,看来,今年会有一番新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