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後,他们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应该是回家吃晚饭的时间,晴伊却还是看到不少小孩子在玩耍,嬉闹声不绝於耳。走到一半,孙黎就对她唤,「你看。」
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立刻就发现前方的一片草地上,有一群鸽子聚集在那里,不禁觉得有些惊喜,下一秒就见孙黎忽然拿出一小包纸袋走过去,有的鸽子一发现他靠近,不是飞走,就是立刻往一旁闪躲,然而当孙黎将那包纸袋里的东西洒在地上,那些鸽子又瞬间回头全朝他簇拥而去,开始享用他给的食物。
柯晴伊望着被鸽子包围住的大树学长,目光就这麽不自觉停住不动,没多久他也朝她招招手,要她过去。
「你来喂喂看。」他把纸袋交给她,「有时候牠们会直接冲过来,小心点。」
晴伊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准备将饲料轻洒在地,却有一只白色鸽子等不及,突然飞起来几乎就要冲向她,晴伊吓了一跳,孙黎也立刻将她拉後退一步!
「看吧?」他笑道。
喂了一会儿後,原本在玩溜滑梯荡秋千的几个小朋友,看到晴伊正在喂鸽子,之後也都纷纷跑来说想要喂看看,於是孙黎便直接将纸袋给他们,几个小男生一拿到饲料,立刻就像拿到新玩具,开心地不断继续洒食物给鸽子吃。
孙黎微笑的看着他们,没多久,又发现有两个小女孩一脸落寞的站在一旁,似乎因没有抢到饲料而觉得失望,只能羡慕的看着小男孩们。当孙黎注意到她们手上的东西,接着就走过去,俯下身问︰「你们刚刚在画画吗?」
「对,是作业。」其中一名短发女孩道,「老师说中秋节要到了,所以要我们画月亮。」
「喔?那可以借我看看吗?」当两个女孩将手上的画册摊开给他看,短发女孩便伸手指着远方一处说︰「我还有画那边的房子喔。」
「我也是,我还有画小鸟。」另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也回应。孙黎低头将她们的画细看了一遍,最後抬头赞美︰「哇,你们都画得很漂亮耶。」
她们闻言立刻开心地笑在一起,露出圆鼓鼓的脸颊,之後孙黎也将画册递给了晴伊。
晴伊看着她们画的黄色月亮,充满童真的画风,色彩也鲜艳缤纷,彷佛在透过她们的眼睛在看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麽美好,那麽迷人。
美到她看着看着,也不禁跟着微笑了。
「你们都喜欢月亮吗?」孙黎开始跟她们聊起来。
「我喜欢。」
「我也喜欢!」
「真的啊?」孙黎再度莞尔,并仰头望望头上的明月,一会儿後指指它问,「那你们知道月亮是怎麽来的吗?」
这一问,似乎让小女孩碰到了难题,她们面面相觑,想了半晌後不禁摇摇头,孙黎随即拉开背包,将自己的笔记本撕下一页,又拿出一支原子笔说,「我画三种图给你们看,你们再来猜猜看答案是哪一个,好不好?」
这个提议立刻让她们雀跃点头,於是孙黎之後坐在公园一角的木椅上,两个女孩则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是地球。」孙黎说,并在地球两边加上两条水平弧线,表示地球在转,「这张图是在说,很久很久以前,地球在转动的时候,因为转得非常非常快,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给甩了出去,那个被甩出去的一部分,就变成了现在的月亮。」
女孩看他画出的小月亮,不禁发出「嘿〜」的一声。
「再来,第二个图。」他又迅速画出另一颗地球和月亮,「有一天,月亮在太空中到处闲逛玩耍,还不断捣蛋,因为它实在太皮了,所以当它跑到地球附近的时候,地球为了教训它,就把月亮给吸了过去,从此之後,月亮就只能在地球周围转,再也去不了其它地方捣乱了。」语落,他还刻意帮月球画上帽子,背着包包要去郊游的模样,看得她们咯咯笑。
「最後这个图,则是在说︰有一天,我们的地球突然被另一颗星球『碰』的一声给撞到了,那颗星球不但把地球撞伤,还撞出好多碎片,结果那些碎片就掉进地球的轨道里头转啊转,又一块一块的撞在一起,最後慢慢聚集成一颗月亮。」说明完毕後,他抬眸看着女孩问︰「你们猜,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
两个女孩盯着图,很认真也很努力地想着,最後短发女孩率先发言,「我猜是第二个!」
「我猜第三个!」
「宾果。」孙黎脸上的笑意更深,「答案就是第三个,你猜对了。」
「耶!」马尾女孩开心不已,短发女孩则嘟起了嘴︰「我猜错了。」
「没关系,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这样你明天就可以问问班上同学,看他们知不知道?」
「嗯,我等一下也要回去问我妈妈!」短发女孩崭露笑颜,「大哥哥,你这张画可不可以送给我?」
「当然可以。」孙黎摸摸她的头,接着两个女孩又欢呼一声,跟他说声谢谢後就抱着画册离开了。晴伊望着女孩离去的身影,之後发现孙黎的视线也依旧停在她们身上,当他回头,正好接触到晴伊的视线,「怎麽了?」
「没有……只是发现学长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她说。
他淡淡一笑,往另一头望,刚才那些小男孩已经喂完鸽子,跑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玩乐。当两人继续在公园散步,余晖也将他们的身影照得一片橙。
「跟小孩子说话,常可以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事。」没多久,孙黎开口。
「咦?」
「我很喜欢看着小孩子的眼睛,听他们说的话。对於一些事,他们明明似懂非懂,却又会常常说出出乎大人意料的答案。他们看到的东西,和大人看到的东西绝对不一样,有时反而还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启示。」见晴伊点头,他好奇道,「你也这麽觉得吗?」
「嗯,我姊姊是幼稚园老师,所以她常常告诉我小孩子的事,说现在的小孩越来越聪明,想法也越来越新奇古怪。」
「那应该不轻松唷,每天都要照顾这麽多小孩。」
「是啊,可是我姊也很喜欢小孩,所以就算辛苦,她也做得很开心。而且她的梦想,就是将来能够自己成立一所幼稚园。」
「很棒的梦想啊。」孙黎点头,莞尔赞许。晴伊则不禁抿了抿唇,低应:「所以……我也想帮助我姊早一点完成这个梦想,希望有什麽事情是我可以做的。我原本想,若靠自己去赚取学费跟生活费,这样至少就不用造成她的负担,虽然她坚决反对我打工,也从不求我做什麽,只希望我可以在这里无後顾之忧的好好念书,但我目前想到的,却还是只有这个方法。」
「你的姊姊对你很好呢。」孙黎语气温柔,「可以感觉得出她是真的很关心你,并且真心为你着想。但对她来说这不一定是负担啊,要是知道你这麽想,说不定她还会很难过呢。」语落,他微笑,「毕竟姊姊爱护妹妹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孙黎的话,让晴伊在那一刻陷入了沉默,甚至不自觉渐渐放慢步伐,以致稍稍落後了他几步,许久之後,她才轻轻地吐出一句︰「其实……我并不会这麽想。」
「什麽?」
「我从不觉得谁对谁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也不曾认为谁喜欢着自己、爱着自己,会是天经地义的。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应该』要对谁好的。无论兄弟姊妹、朋友,还是情人,这些都不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她望着地上花草,淡淡说,「就算是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
语毕,原本已走在前方的孙黎忽然停了下来,然後回头。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她。
专注,平静,彷佛时间也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你说的对。」良久,他的声音伴随风而来,「你的话,我很赞同。」
轻轻说完後,原本挂在他嘴角的笑意,却消失了。
那抹神情让晴伊不禁微微一怔,也发觉自己似乎把气氛弄僵了,於是连忙想说些什麽来转移话题,却又在下一秒发现笑容已回到他的脸上。
彷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不小心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