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上就是有一种人,讲话温温和的,对着你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目光是和煦的,不需要多余的手势,听着他说话就像是一种纯粹的享受。
牧暖就是这类人。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舒服的,暖心的。套句小女生说的话,牧暖就是每个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今天就先回家好了。」跟牧暖一快放学,顺路回家的男孩走到岔口时说道。
他们感情好,本来放学之後,都会一起到牧家的书房念书。大考在及,牧暖先是怔了一下,关心地问道:「怎麽这麽突然?是不舒服?」
「嗯有点,今天就先不念了。」男孩的表情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想要赶紧离开一样。
牧暖也没再多说什麽,点点头说了声早点休息後,两人就各自往不同方向走去。
往前走了大约十几步,牧暖转过头,只见好友正朝来时路疾奔而去。
「难道是掉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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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孩就是沈安。
沈家世代经商,到了沈安父亲这代,已经在商界小有人脉。但为了不让沈安沾染商界一些纨裤子弟不好的风气,沈安母亲在沈安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乡下外婆家,直到高中考上重点学校才让沈安回来。
沈安的母亲李悦记得,那年沈安的外婆把自己孙子送回来时,说了这孩子初中第二年不知遭了什麽孽,整个人浑浑噩噩,幸好要考高中前突然像转了性一样拚命读书,才力挽狂澜攀上了重点线。
李悦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儿子嘴里打探出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
这事,到今天都还是个谜。
沈家没人再往下深掘,却不知这事在沈安心里种下了根。
什麽是因果?多年以後沈安走在出云寺的小道间,不经意见到宁晓晓拉着牧暖的手,眉眼是笑时,才明白所谓因果,皆是万般不由人。
如果让他在懂事的时候遇上宁晓晓,那就是一段美丽的俗世姻缘。
可惜所有的如果,都带着一缕叹息。
沈安和宁晓晓彻底闹翻的前一天,他其实是准备告白的。
他喜欢宁晓晓,一见锺情的那种不可自拔。他知道学校不允许早恋,可私下交往的情侣他也是知道几对,大家也心知肚明班上谁谁谁和谁谁谁在一起,只是从来也没人捅破那张纸。
这个年代还是有些保守,男孩女孩即使互称为彼此的男女朋友,但拉拉手什麽的却还在少数。
沈安在宁晓晓之前从没有喜欢过人,倒是收过好几次情书。但他就是知道他喜欢上宁晓晓了,他喜欢她,於是捉弄她,沈安想要宁晓晓眼里有自己,心里也有自己。
他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是喜欢上宁晓晓好看的模样,女孩水嫩嫩的,像是朝阳下盛开的一朵花儿。又跟其他女孩不一样,宁晓晓是安静的,像小白花似的。
再後来……沈安也不知道怎麽就让这个女孩住进心里了。
那晚,他反覆写了好几张信,觉得之前替别人捉刀代笔写的那些都是狗屁,不够真挚、诚意不足、字写得不够端正等等。
在写下最後一行字时,沈安克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抖得那麽厉害。
──「我喜欢你,宁晓晓,很喜欢很喜欢,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他不敢让平常称兄道弟的朋友知道自己准备告白这事,对沈安来说,让宁晓晓知道自己的心意这回事,是神圣的。
如果可以,他想要和这个女孩一起考同个高中、念同个大学,一辈子都在一起。
踏进校门的那刻,沈安紧张到不行,脑海里反反覆覆都是见到宁晓晓之後该怎麽开口,怎麽邀她到天台,怎麽样不吓到她,成了之後宁晓晓如果不知怎麽回应,自己要不要上前抱住她。
沈安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他太紧张了。书包里那封信,承载了他所有爱恋,无法言重。
当他在教室後方,看见黑板上画的小雨伞时,心情是突然爆炸的,诧异自以为藏得好好的小心思被人翻了出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作笑料。又惊喜宁晓晓的名字是和自己写在一块,班上同学眼里他们难道已经是一对?
下一瞬间,就看到喜欢的女孩往前疾步走,那冷然的态势、动作就像是这一切都是场可笑的玩意,上不了台面。
他立时就炸了,什麽三思後行全给抛在脑後,直觉这一切有可能都是他自作多情时,身体已率先行动。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说什麽,等回神之後,眼里只有宁晓晓脸上自嘲的笑容。
「完了。」站在讲台上,沈安觉得呼吸困难,脑袋里面像是在一时间冲进所有东西,他无法思索。
他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喜欢的女孩转过身去,彷佛视若无睹。
周遭嘻嘻哈哈的声音离他这麽近又这麽远,宁晓晓离开的步伐是缓慢的又好像是在逃离,空气像是被按了慢播键一样。
沈安抑制不住突然溢出的眼泪,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麽会嫌你穷呢?我这麽喜欢你呀宁晓晓!你回头!你回头!
只要你回头……
可是生活毕竟不是高潮迭起的电视剧,女孩转身离开,就不再回来。
──「我喜欢你,宁晓晓,很喜欢很喜欢,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