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最後一次见面,是在美国的一个乡村,那时你的未婚妻和三五好友逛街去了,你只是一个人在柏油路上走,冬季乾冷的空气让你有些昏头。
先发出惊呼的是他,彷佛反射动作,你回过头。
太过巧合的四目交接。
相距十公尺的距离太短,短到你还看得出来他身上毛衣的花纹,短到你看得见他脖子上有个小指大的瘀痕。
对此你并没有惊讶,反而是突然对自己决定和女人互守终身这件事感到惊讶。
所以,在十分钟後的咖啡厅里他在听到你下个月结婚而瞪大双眼时你并不生气,但,却在十一分钟後你听到他脖子上的印痕来自现任男友时你感觉到心跳加速的过头。
你深呼吸,想着他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藉此尝试冷静。
你和他聊着,聊着最近的近况和这五年来各自在美国和荷兰发生的事,偶尔说道各自的蠢事就能看到他那种毫不掩饰的笑容。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并没有注意时间,但在聊到五年前的共同回忆的刹那,不约而同,你和他停止了说话,这不自然的平静让你呼吸困难,让你觉得好像时间停止似的,彷佛被丢入几千尺深的大海。
这时解救你的是未婚妻的一通电话,你得到的讯息是她今晚不回旅馆还有和她同行的朋友开玩笑似的保证不让她在外面乱来。电话挂断前你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她娇斥的声音。
「不跟我谈她吗?」时机掌握得刚好,几乎是你挂断电话的同一秒,他问。
他的手肘称在咖啡桌上,右手掌撑着下巴,来自东方的黑色瞳孔紧盯着你,好似要将你灼穿,唯一的抵抗方法便是实话实说。此时你觉得心理医师真的是再适合他不过的职业。
你谈起了你和她,她是你的死忠球迷,即使不是大比赛也每场必到的死忠,这样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但她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有占有慾,突然你发现你选择她的原因不过如此。
温柔、不烦人、却又对你推心置腹,刹那间你明白自己是真的很自私。
「听起来是很可爱的人……」他拿起咖啡匙搅拌眼前的卡布奇诺,略长的眼前遮盖大半。你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你的他呢?」你脱口而出,感觉上这句话根本没经过思考,但你太急於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他?他是我一位病患的家属,很认真,在知道我喜欢男人的时候就像我告白了。」他口气听在耳里风淡云轻,感觉起来近况似乎是不错,你不知道为什麽硬是对此觉得不满。
你问了他旅馆的地址,没有要手机号码。
晚上,你买了酒到他住的旅馆,你劝他喝了好几杯。他的酒量一向不好。
在他最得开始胡言乱语时你开始吻他,打球而长茧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借酒装疯。
纤细的手臂还住你的颈,当你发现他没有五年前的抵抗时,你的吻从缠绵转变成啃咬。你开始啃咬他细白的脖子,像是要把他拆了生吞入腹。
你脱了他的衣服,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腰间和大腿游走,你故意轻碰他的敏感带让他发出足以让你丧失理智的娇吟。
「你要我碰你哪里?」你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喃。你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问,或许是希望他甩你一巴掌。
就像五年前你喝醉後第一次强押他上床那样。
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涣散,葱白的手指开始轻柔他胸前的红粒,被你吻的发红的唇一张一合,因喝酒而沙哑的声音说着「这里」
你觉得心里似乎有那麽一部份碎了,彻底的。
他是个缺爱的人。看着他的睡颜你这麽想。
没有爱的童年对他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痕,你了解却也曾经不了解,你曾经因为不了解而狠狠伤他,因为不了解而拒绝。你是个很过分很自私的人,狠狠拒绝他後却发现已经不能没有他,所以强迫他再次进入你的世界。
但在最後他选择出走,那时你的心裂出一道痕,现在只是更加彻底的碎了,或许这就和溃疡要烂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挖的道理一样。
他曾经说过错过後再回首相望叫奇蹟,这奇蹟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你错过一次,就这麽注定错过一辈子。
你们的世界没有也许。
隔天,你打理好自己和他,离开前你替还没睡醒的他叫了碗醒酒汤放在桌上。
你知道换过一身的衣物和完事的痛楚会令他没办法把昨晚的一切当成梦,所以你在醒酒汤旁写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用中文写的「对不起」三字。
於事无补。
不管是现在还是五年前,一句对不起从来都於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