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下.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何必这麽有敌意?」方宇璨坦然走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风清冽,唇边仍是优雅的笑意。
风清冽转正身体微仰起头,眼神依旧不带丝毫情绪,有别平时的温柔。
「学弟这是怎麽了?刚才看你跟皙乔的互动,还很温馨呢?」
听见自家学姊硬是被喊成了不属於她的名字,风清冽沉着脸,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一语不发、转身迳自走掉,不忘浅淡回嘴:「抱歉、跟我温馨互动的,是宫悦学姊,不是什麽皙乔。」
他才不管宫悦和学长之间到底怎样,对他来说,学姊就是学姊,学姊的名就叫宫悦。
回到教室,他沉默回座,往吴子灵的座位望过去却不见人影,这让他有些烦躁。
他还记得吴子灵要他多提防现任学生会会长,却不曾明讲为什麽。
现在他万分想知道啊……
宫悦没有回教室而是往顶楼去,打开通往那儿的门,果不其然,她现在需要的人躺在那悠哉哉的睡大觉。
她看了一眼那头黑色卷发的主人,吴子灵右耳上的圆形耳环让阳光映得明亮刺眼,一阵和风拂面,她沉了沉眼睑,沉默不语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听到门被开启的声音而醒过来的吴子灵,本是打算让来人自个儿出声,却只听见脚步声来到自己身旁、接着仅有衣服布料摩娑的声音,只好微微睁开一只眸睇着宫悦:「欸,你干嘛?」
稍稍瞥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的男孩,宫悦抬头眺望着蓝天,飘忽开口:「闷,吹风。」
「闷?闷什麽闷?」
听见这问题,宫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声音轻得易碎:「好问题……闷什麽闷……」
看着宫悦地低落,吴子灵黯下眼神,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知己在闷什麽,可他从来不愿见她如此。他坐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算了算了,唉,顶楼最舒服了,哈哈哈。」
宫悦瞥了他一眼,心里了然他耍蠢的意味,眼底泛起了些许笑意,清声说道:「没脑的动物。」
吴子灵也没生气,仅仅扬了张不甘心的嘴脸,回嘴:「谁没脑啊?全天下谁不知道我花公子最聪明!」
宫悦巧笑倩兮,原本苍白的颊染上了些许红润,看来明亮动人。她存心逗吴子灵,祭出杀手鐧:「难怪你吴答应晋升不得。」
不出她所料,他忽地暴跳如雷:「闭嘴!什麽吴答应啊?老子我到死也不会承认这种污名!」
她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甚是悦耳,一双灵动大眼因着笑意而轻阖:「糟糕,我也不小心说溜嘴了。」
宫悦这一笑更是惹得吴子灵心里不痛快,愤愤地说:「笑什麽笑?好玩吗?老子每次听到都火冒三丈!」
闻言,宫悦轻挑柳眉,微微往後半卧、以手肘撑着上半身:「言下之意是你现在火冒三丈?」
「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什麽?」
「看不出我心情也很差。」
吴子灵沉默,别开头看着天空。
他知道她心情很差,所以才一劲儿跟她闹着玩,可他不想过问。他希望是宫悦自己想说而告诉他的,而不是因为他的逼问才说。
他浅叹了一口气,原本坐着随意舒展的长腿收拢盘着,他伸出手轻拍了拍宫悦的头:「好好好,我错了,那你愿意和我说你为什麽心情差吗?」
宫悦看着他,脸上所有温煦笑意褪尽,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还能为什麽?」
吴子灵回望着她,神色看不出是无奈多一些抑或愠怒多一点,他们就这样望着,半晌,他开口:「你还是没变?哈哈,我们都没变,彻头彻尾,没有变过。」
宫悦轻扯唇角:「我还能怎麽变?我知道你没变,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吴子灵皱起眉头,口气多了分强硬:「宫悦,你到底还在坚持什麽?」
宫悦伸手轻揉他的眉心,秋波微转,楚楚动人,唯独那抹化不开的惆怅散在她的周围。吴子灵也由她去,认识多年以来,他也习惯了。
她不喜欢看他因为她的事情而皱眉,总会觉得那是自个儿的不对。
似乎……也真是自个儿的不对,谁让她总是做错事呢……吴子灵有她作知己,可真够折腾了。
她看着吴子灵,心底划过一丝难受:「为什麽我不行?」
吴子灵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行,当然不行,宫悦、你确定你坚持的东西是你真正想要,真正需要的吗?」
「我只要他看见我,只是这样而已。」她低下头喃喃,又成功地让吴子灵蹙起好看的眉:「这样你也高兴?」
她依然低着头,缓缓地说:「子灵,你是真的不懂吗?」
他幽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麽可能不懂呢。多年前认识她、变成知己後,她就没停下她的傻过。
然後大概半年前、那件事之後,他对方宇璨完全不能谅解。
那件事情後,他才明白宫悦对他瞒了多少事情,也明白她为什麽要改名作宫皙乔。她付出了太多,却未曾有过应有的回报。
作为她的「蓝颜知己」,他是该支持她,可吴子灵总会想,这种种傻事、他怎麽可以继续支持她?
思量片刻,他终於开口:「我懂,我都懂,就是因为懂,我才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傻下去。姑且不论过去,那件事之後我又看你傻了半年,这半年的伤,我看得很清楚。」
宫悦一怔,眼眶忽地红了。
那件事。可让她备受折磨呢。
她以为她的付出方宇璨都看得到,她以为方宇璨对她至少有一份情意在。
可是,当她承受众人的挞伐,他却不闻不问,最後还是吴子灵来带她离开的。
不是看见吴子灵她不开心,而是那一刹那,她的心全死了。
她自顾自地失落,喃喃着:「早不该疼了……何止这半年呢。」
吴子灵轻轻叹口气,玩世不恭的俊脸也难得认真了起来、俊眉深锁:「反正我们认识这麽久以来,不管你做什麽事情,我有阻止吗?除了言语上、不,用说的你这丫头也没听过半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满腹无奈。
宫悦抬头看着他,伸出玉手轻轻拉住吴子灵的制服衣角,细声道:「生气了?」
他稍稍握住她拉着自己的手,笑道:「怎麽敢?」
她不灰心,又轻轻地扯了扯衣角:「听来就是在生气嘛?」
「反正我说我生气你也不会变嘛,宫悦、你要知道,我是你的蓝颜知己,即便你做得这件事是错的,我也会帮你帮到底。」他再次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扯自个儿的制服,无奈地道。
「我知道,子灵,我很庆幸你在。」
「够了够了够了,即使我知道我是忧郁美男子,讲这种话我也会不习惯!」
「子灵,我需要拥抱。」
宫悦轻轻地笑,看着又要挥散沉重气氛的好友。
吴子灵轻柔一笑,伸出手抱住宫悦:「宫悦,忧郁美男子的拥抱可是稀宝,要好好把握和珍惜。」
宫悦不语,仅是在吴子灵怀里嫣然一笑,伸手轻捏了捏他的腰:「吴子灵、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噢很痛,我很正经啊,你看不出来吗?」
「我没有用力。你的话很不顺耳。」
吴子灵的唇边泛起一丝温柔,拍了拍宫悦的头:「好,和你道歉就是,别生气了好吗?」
「我哪有生气……」
「好,宫悦,你觉得喜欢一个人,要怎麽喜欢才好?」吴子灵轻轻拥着宫悦,视线落在无垠的天空。
她在他怀里思考了须臾,认真地说:「反正、不会是像我们这样。」
是啊,喜欢一个人,爱情这回事,不该像她们这样的。
他,吴子灵,太过花心,四处拈花惹草,跟那些女孩交往过最长的时间竟只有一个礼拜;而她,宫悦,为了一个方宇璨伤心伤神,弄得连自己的名都不得拥有。
她忽地想起曾听说有个小学妹很喜欢吴子灵,抱着吴子灵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开口问到:「你打算拿学妹怎麽办?」
没料到会有这问题,吴子灵愣了愣:「学、学妹?」
宫悦退出他的怀抱,轻浅笑道:「你真当作我都没注意你的事情啊,花公子?」
他无语,无奈地看着宫悦,片刻才又开口:「我才没有,拜托,我不吃嫩草。」
宫悦闻言,又兴起一股兴味,唇角勾着诡谲的笑,纤纤玉手勾上吴子灵的颈後,缓缓靠近,柔声道:「不然?」
吴子灵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又玩心大起的知己,举手挡住正往自己靠近的宫悦:「受不了你这招,我是对江韵昕有兴趣,因为第一次看到有人白痴到那种地步。」
「有什麽好受不了的?而且,我不这样你会说实话吗?」她眯起眼睛笑,脸上又浮现微微的红润,那是她因为开心而笑的特徵。
吴子灵甚是无奈,稍扬了扬手:「唉,你就只懂这样,你不觉得顶楼真的很舒服吗?睡觉的好地方!」
她轻挑细眉,眼神闪过一丝慧黠:「你希望我这身为学生会副会长的人怎麽回答你?」
「反正你一定会罩我的不是吗?」
宫悦笑开了颜,美丽的容也跟着明亮了起来,她往地上一坐,视线望着远方,满脸惬意:「看我心情罗?」
见她这般惬意又不明说,吴子灵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不、不会吧?」
听见他略带紧张的问题,她笑了笑,往後一躺、闭上美眸:「大概吧。」
「大概!」
她阖着的眸顺利替她隐藏了她快隐忍不住的笑意,她伸出右手拍了拍身边的地板:「嘘、子灵来。」
他不敢有半分迟疑,迅速坐到宫悦身边。
宫悦慵懒地睁开一只眼,满脸得逞地笑:「躺下来睡觉吧。」
这句话可深得吴子灵欢心呐,他率性地一躺,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好啊,当然好,哈哈。」
宫悦睁开双眸,看着白云於蓝天之下悠游,她稍稍望了眼身边的蓝颜知己,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
人生至此,能有一个像吴子灵这样懂自己又没有丝毫儿女长情纠葛的朋友,也不枉此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