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干嘛?」
寒意毫不留情的刺着我的皮肤,在公园里蹲坐了好几个小时,脑筋也胡思乱想了许久,突然被信阳毫无预警的在背後一叫,吓的我脊椎僵挺,脚麻的动弹不得。
「你家里人很担心你。」
信阳拿起手机,正准备要通知我的家人时,我焦急的把手机从他手上抢来。
「我不想回家。」
他见我哭肿的双眼,无奈的任由我把他的手机按下关机键。
「所以你怎麽啦?」
我抓着肩膀上信阳刚脱下来的外套,被寒风吹出来的鸡皮疙瘩才少了一半。
「我做了很过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自责的蹲在地上,完全不敢想佑芯现在怎麽了。
「还有佑廷……」
我抿了抿嘴唇,深怕讲出来佑廷就会离我而去,「佑廷他要离开家里,想要把我丢在那个可怕的地方。」讲完又是一阵鼻酸。
「那你有冷静的听你哥解释吗?」
脑中突然浮现佑廷想解释却被我一直打断的画面,我沮丧的摇摇头。
一气之下,我什麽也听不进去。
「所以不要闹脾气了,我带你回家,你的家人很担心你。」
「不要,你什麽都不懂。」我甩开信阳的手,却被他更大力的握住。
「我哪里不懂了。」他眉尖微皱,冷淡的黑眸夹带些许愠意的静静凝视着我。
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不对劲,我自顾自的吼:「你有幸福的家庭,你也有爱你的爸爸妈妈,你怎麽会懂我的感受!」
我生气的把他的手甩开,迎来的却是他受伤的表情,和每次我刺伤阿姨和佑芯时,她们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把脸埋到手掌心中,鼻涕眼泪一股劲的往我手上滴去,「你有那麽幸福的家庭,你又怎麽可以懂我……」
眼泪全部溃堤,我的心墙全部瓦解,我虚弱的摊在地上,闭起眼却又是那个家带给我无止尽的寂寞。
信阳像是忍耐许久的握起拳头,朝着空荡荡马路的另一头低声怒吼了许久。
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信阳,但我红肿的双眼根本也看不清信阳此时此刻的脆弱。
只感觉的到,信阳一手把我抱起,因为怒气而颤抖的整个身体,瞬间贴近我的胸部,耳畔只剩下他急凑的喘息声。
「信、信阳?」我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楚信阳红着双眼、受伤无助又不断啜泣的神情。
「你还好吧?」
因为从没看过信阳哭,顷刻间,我压根的忘记自己家里的事。
跟信阳的角色瞬间互换,我诧异又心疼的轻抚着信阳的背,试图缓息他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膛。
半响,逐渐冷静的信阳,一句话也不说的迳自牵起我的手,在街灯已熄的夜晚,互取对方温暖地走回信阳的家。
「这是什麽?」我坐在信阳房间的地上,满脸疑问的看着信阳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一张已经泛黄的老旧照片。
上面是一群小朋友的集体照,我一眼就认出来站在一群小孩子中央的是信阳,正当我想要炫耀我的好眼力时,目光瞬间停留在这张照片的背景。
「这、这……」我眼睛瞪得大大,惊讶的再望向一旁淡淡微笑的他,内心瞬间百感交集。
好想哭。
信阳默默的把照片放回抽屉,疲倦的坐在床上,「我是个孤儿。」
他淡淡的说,却一字一句刺的我喉咙紧涩。
「我的养父母是因为不能生育,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领养了我,他们就是我的父母,我也就是他们的儿子。」
他大字形的瘫倒在床上,「据说,我是被抛弃在马路边,很庆幸的被院长捡回去照顾,才可以逃过不被流浪狗吃掉的危险。」
信阳轻笑了几声,描述的好像不是他的故事。
「我不怨恨我的亲生父母。」他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我感谢他们让我遇到我真正的父母亲。所以啊,你不要再把你想成全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因为你拥有的已经好太多了。」
他沙哑的声音突然哽咽,「不要像我……连讲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我爬上床,俯看着眼角泛着泪光的信阳,内心揪的快让我窒息。
「想哭就哭。」我握住他冰冷的手,这一次,换我给你勇气。
「你这个笨蛋。」
他看着我破涕而笑,我却情不自禁的吻了他。
跟上次偷亲他一样,我的心快被这夺胸而出的情感给掩埋。
「你……」
信阳的脸颊瞬间窜红,整个身体弹跳起来,一个不平衡,换我躺在床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竟伸手环抱住信阳的脖子,用着我最真诚的眼神凝视着他,这一秒我再也无法压抑住快要爆炸的心情。
「我喜欢你。」
他一愣,害我的勇气瞬间全失,我闭起眼不敢直视,嘴里不断呢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霎那,感觉我身旁的床铺陷了下去,专属於信阳的沐浴乳味扑鼻而来,信阳的唇覆盖上我的。
还在惊讶之余,他温暖的气息盘旋在我脸颊上,我收拢臂弯,环抱住信阳厚实的腰际,他的嘴唇柔软的让我不断吸允,贪婪的我想要更多。
那个半夜,是佑廷来接我回家,听到佑芯没事的消息後,我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能理解为什麽佑廷要去台北,也不是不能体谅佑廷暂时不能带着我一起走的苦衷,只是很难开口跟他说,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站在家门口,佑廷心疼的摸了我的头,「我去台北念书,等我一切安顿好後,我会回来带你一起走。」
「嗯。」我点点头,佑廷并没有抛弃我。
客厅天花板上一盏橘黄色的灯,照着爸爸只身一人坐在客厅的孤单背影,满脸倦意又憔悴的转头笑说:「回来啦,回来就好。」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明白,内心紧紧揪结的酸处是为了什麽。
「爸。」回房前,我叫了他。
「嗯?」
脑中突然唤起了几年前去妈妈家的景像,我不禁问:「你跟妈会离婚……是因为你吗?」
爸爸的倦容闪过一丝的惆怅,乾裂的嘴唇欲言又止的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了。」我道了个晚安,才跟着佑廷上楼。
信阳说的对,是我把自己封闭得太紧,只相信自己所想要相信的,都差点忘了,真正的事实是什麽,真正受伤害的人是谁。
阖上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父母离婚前几年,半夜的我悄悄撞见,妈妈跟现在的先生在门口吻别的画面。
还有在一旁……爸爸假装没看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