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玻璃瓶,自己的爱可以装满一半的瓶子,剩下的二分之一,则需要别人的爱来填满。
如果那个玻璃瓶是一个人的心,那妮妮的玻璃瓶是空的、是锁上盖子的,自己的爱无法往里面倒入,别人的爱也填不进去
她不爱自己,更把别人的爱阻绝在外。
「佑芷,为什麽都没有人真正的爱我?我想爱……我需要爱……」
所以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强行的把你的瓶盖转开。
「施妮妮!」
妮妮的妈妈用着高分贝的音量,抓狂的朝妮妮的方向走去,一个清脆的声响,粉红色巴掌印留在了妮妮的脸上。
我倒抽了一口气,我也曾有过那种巴掌。
妮妮先是站稳了脚步,抚着自己的脸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这里是我家,不欢迎你。」她冷漠的打开家里的门,碰的一声,冰冷的铁门,在母女之间筑起了过不去的墙。
施阿姨沮丧的站在门口,对着铁门哽咽。
「只剩下一个月了,妮妮。」
她修长的手指,欲言又止的抚摸着冰冷的铁门,心疼的垂下了眼。
「对不起,能请你劝劝妮妮吗?」施阿姨离去前,对我说了这麽一句话。
踩着疲倦的步伐,我走进了家里,也走进了妮妮的房间。
她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脸颊上的手印也已经不再那麽明显。
我不舍的伸手触摸了令人受伤的印子,才意识到,跨越不了那座高墙的阿姨,只能藉由抚摸铁门来传达她的心疼。
「妮妮……」
「佑芷,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妮妮虚弱的闭起眼睛,她回答:「我想去最靠近月亮的地方。」
「小时後的每个农历十五号,他们都会带我去看最大最圆的月亮。」她把头深埋在棉被里,「所以……」她哽咽,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轻拍着妮妮的背,直到她睡着了,我才走出她的房间。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雨。
翌日,我在育霖黏的胶带上,又多贴了几层。
因为昨天跟妮妮的突然离去,打电话给我们又连络不上,所以他们一直都很担心。
直到知道妮妮好像有点感冒後,小应坚持今天一整天都要在我们家照顾妮妮。
而我想,这时後把时间留给小应和妮妮好像也不错。
因为不想当电灯泡,所以育霖决定要带我出去晃一晃。
现在的天空比较蓝,雨也渐渐不再像昨天的张牙虎爪。
「学姐。」育霖今天穿了一身轻便的浅蓝色运动衣。
「这是你的吗?」我指着停在公寓正前方的黑色休旅车。
「我开我爸的车子出来,因为不想让你淋到雨。」他不好意思的赶紧帮我开了副驾驶位的门,车里的广播正播放着最近五月天新专辑的音乐。
「所以学姐想要去哪里?」
两个人的车上并没有我原本想像中的那麽平淡沉默,一路上不只听着广播换了一首又一首的新歌,也听着育霖讲着以前在美国长大生活的事情。
雨刷不停息的在挡风玻璃上滑行,像瀑布般的雨水也跟着被刮到地面上,直到车子转进了一个巷口,一栋熟悉的木头色建筑物映入我眼前。
「你要去的是那家书店吗?可是台风天好像没开耶。」
「没关系。」我就坐在黑色的皮椅垫上,静静的遥望着伫立在细雨中的两层楼建筑物。
那是我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待的一个书店,但与其说它是书店,不如说它是我的秘密基地,一个抒发心灵给我绵延不绝力量的空间。
我也说不上为什麽,只要没事或放假的时候,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坐在同样靠窗的小角落,喝着同一种口味的巧克力牛奶,读着同一位作者写的系列书,就可以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就算再烦的事,只要一进到那个自己的空间,就会完全舒坦。
「那……」育霖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过问妮妮的事。
没有目的地的车子,在街上漫无止尽的绕来绕去,最後天空又开始下起阵阵豪雨,育霖就默默的开回了公寓。
「要上去了吗?」
我们站在电梯前,还在犹豫该不该按上楼键。
「不知道耶……」
我烦恼的在电梯门前走来走去,育霖却突然笑出声。
「对不起。」他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发梢,「只是觉得这麽为朋友着想的你好可爱,我很喜欢。」
我诧异的僵直在原地,才一秒钟,我的脸瞬间窜红。
「佑芷……学姐。」
他抿了抿嘴唇,紧张的欲言又止,我也跟着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佑芷。」他耳根也渐渐泛红,「我、其实我……」
『叮—』
电梯门打开,小应气冲冲的撞出来,我们三个一起跌坐在地上。
「吼!我心情已经够不好了,没事挡在门口干……咦?你们两个站在电梯门口干嘛啦。」
小应把我跟佑廷扶起来,落寞又失望的神情毫不保留的显现在脸上。
「怎麽了?」我觉得小应的表情怪怪的。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
「妮妮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你知道她刚才做了什麽吗?她刚才……」话才到口中,他就懊恼的往我身後的墙壁大力的搥去。
好大的撞击声!我吓了一跳。
「应之恒你在干嘛啊!你疯了吗?」
育霖一把抓住他流着血的右手,一番训话,小应才冷静了下来。
因为台风天,我们绕了几圈才找到一间还有在营业的咖啡厅。
小应狼狈的坐在椅子上,失望的把事情经过说给我跟佑廷听。
「吃完午餐後,我跟妮妮再一次的告白了。」他叹了一口气,「她什麽话也没说,只是把我叫到房间里。」
「我以为她终於接受我了,结果她竟然……」
小应的眼角垂落,表情复杂的咬着嘴唇,「靠,我是这样的人吗?」他问:「我是有那麽肤浅,只在乎要不要上床的人吗?」
语毕,他低声骂了好多三字经。
我有点不敢置信小应说的话,直到听到他说,妮妮在他面前脱掉了衣服,边哭边说:「能不能爱她。」
「对不起,我想我先回去看看妮妮好了。」
拿起包包里的黄色皮夹,抽出几张红色钞票时,一不注意,一张泛黄的纸板恰巧的掉了出来。
「那是什麽啊?」小应帮我从地板上捡起来,还对着它露出了疑问的表情,他凝视着它许久,最後下了个结论,「这是……蛋壳吗?」
虽然妮妮也曾经对它下了个蛋壳的结论,但是突然被小应和育霖如此盯着,我像个机器人一样的试图要解释。
「不、不是啦。」
正当我想要解释的时候,育霖默默的把它递到我的手掌心,微笑的对我说:「是鸡蛋糕吧。」
那一瞬间,心里像破了个大洞,望着育霖清澈无比的双眸,如此熟悉又令人感到温暖的笑容,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不断想要重叠他们两个人的自私想法。
为什麽事情都过了那麽多年,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好好的把它锁在内心最深、最深的位置,但越跟育霖相处,那一段的日子却也越来越清楚。
清楚到让我快要以为,我就要再次的深陷其中,忆起那段幸福却也带着无止尽悲伤的日子里。
「我先走了。」丢了几张百元钞,我像逃难似的快速远离那个现场。
顾不了妮妮,也顾不上其他人,我狼狈的只想要逃走。
「佑廷。」我拨了电话,满眶泪水的对着电话另一头大叫,「佑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