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冬花未央》 — 3.

人啊、好像不该让每个那麽深爱自己的人如此受伤。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人的好视作理所当然,待到有一天别人真的心冷了、不要了,才瞬间察觉事态严重,悲恸地哭着求着想用自己的眼泪留住对方、动摇他好不容易打定的决心。

不应该这麽自私的对吧?

但这个世界是被两股力量所驱动着的,一股是出自於自私,另一股则是出自於爱。

可悲的是,我们大多数人总是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自私发挥得淋漓尽致,连一点点也不肯付出,却又贪婪地争先恐後夺取、占据着他人的爱。

这一段时间,纪巧恩的样子都有一点奇怪。做事明显地心不在焉,其他时刻不是在恍神,就是在用手机,大概是在上网或传简讯。

对於她的状况,我有一点担忧,下课的时候便前去她的座位找她。

「巧恩……」

纪巧恩低着头正专注写字,不知是在赶作业还是写什麽东西。

「纪巧恩!」

她的全身一颤,抬头瞟了这里一眼,发现是我时似乎有点被惊吓到,迅速地把桌上的纸张藏到原本垫着写字的数学讲义底下。不知是否为我的错觉,总觉得刚才她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说实在的,那让我很受伤。

「缘缘,怎麽了吗?」假装没发生任何事,她换上一贯的笑脸朝我一问。我微微启口,到了舌尖的话又突然吐不出来,最後只好咽回肚中。

即使今天的她处处皆是破绽,我却不想要将之戳破。就像连锁效应一样,总害怕戳破了之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一并被戳破。

「没有。只是想看看你在干嘛。」我立刻堆起了笑容,藏在背後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回座位罗。」

「缘缘!」纪巧恩出声喊住我,我回眸,对上她有点复杂又有些歉疚的神情,心中不禁感到了惊慌,一时不太想要面对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就算不一定是我想像那样,但说我神经质也好,但我依然会怕,怕她在下一秒离开我。

「答应我一件事。」她顿了几秒钟,「有些时候,我们都不要问彼此为什麽好不好?」

我一动也不动,木然地望着她。想要问明原因,但又惧怕着把她不想要听见的「为什麽」问出口会惹得她不高兴。

「太过刁钻於求得答案,往往会让所有人都受伤。」她看出了我的疑惑以及顾虑,自动替我解释下去。

语落,我们两人一起沉默,用力地。

我知道彼此之中有某种东西已经变质了,在这短短的几天内。我惊慌,拚了命想要填补双方中间的裂隙,溢出来的却是日益加重的隔阂。

「有些事涉入越少,人反而还比较快乐。」

「包括你在内吗?」我微微扬起脸,定定望向她,期望从她表情中看穿她的思绪,哪怕只有一点点。

「嗯。」尽管我多麽希望不要,但她还是点头了。

她的话,我其实都懂,也都极为赞同。

只不过,我是那种欠缺承受答案重量的能力,却又什麽都想了解的人。

「嘿、那我跟你……」吸了一口气,我压抑着不安的情绪,硬是撑起表面的镇定。心中其实很惊慌、很害怕,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我们还是一样,还是一样。」她把我的话接了下去,语气坚定,一字一字清楚地告诉我。她眸底闪烁着的笃定,像是一根救命浮木,在我最无措的时候给了我几分安全感,同时也让我眼眶一热。

「十一月三号了呢。」目光转向窗外,凝视着外头的蓝空。或许我只是藉此来遮掩,不想被纪巧恩发现打转於眼眶中的泪水。

「是啊,三个月快乐。」纪巧恩牵起我的手,力道却很虚弱,像在以此传递讯息、诉说着有些事情她的无能为力。

纵使我还不太明了,我们之间的阻碍,到底为何物?

「正确而言,是三个月又四天。」我笑着纠正,想要出力握紧,却发现自己好像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最後两只手轻轻地牵着,以能支撑住手臂的最小力道悬挂在彼此之间,摇摇晃晃,好几度我都以为快要松开,脆弱的好像只要稍有一点变动,这道联系就会分崩离析、彻底瓦解。

「喂、沈子缘,你和纪巧恩到底怎麽了?」

「没什麽。」我随口敷衍黎奕昀,忙着用红笔订正自己的国文考卷,在错误的题目旁抄着老师发下来的详解。

「别骗我,到底怎麽了?」他不相信。

「就真的没什……」

「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话使我手一顿,甫抬眼恰好与他四目相交。想要把刚才故意装傻的话再复述一次,望进那双恍若深潭的眸子时,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被这样子注视着,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向我袭来,逼得我快喘不过气。

「你干嘛不自己去问巧恩,反而要来问我?你和她不是还不错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什麽意思?」

「以前我想追纪巧恩,所以才会不断去找她,但现在不一样了。」

听着黎奕昀的话,我还来不及为他坦承自己曾喜欢过纪巧恩而气愤或吃醋,注意力就被转移到他彷佛还未道完的话尾上。

引人遐思的结尾瞬间使我脑中闪过的一丝想法,教室内的气温大约二十二度,我的双颊却微微一热,心跳在微微加速中。

总觉得有个什麽将要呼之欲出……

「现在我想追的人,是你。」最後,他这麽说着。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犹如一只脱缰野马,拿捏不好距离,「轰」地一声,冲破了我们之间友谊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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