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送上热呼呼的面点後,范翡青在热气蒸腾的美味香气中与徐震罡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不晓得该说些什麽话来破冰。
眼见她盯着面碗中的汤面长达一多分钟,就是不肯抬头看着自己,徐震罡便率先开口道:「范小姐,是我害你觉得尴尬了吗?」
「呃……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抱歉……」范翡青终於无奈地叹了口气。
「呵,何必这麽说呢?你又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徐震罡倒是十分坦然地一笑,「如果你是介意令堂说的话,那就更没必要了。因为她的反应完全是一个做母亲的人会有的,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范翡青闻言愕然,一时间接不上话。
徐震罡又接着说出更令她诧异的话来:「其实,我是故意那麽说的。」
「你……故意的?为什麽?」
「我想你或许也看出来了,李妈妈和阿德很担心我。这些年下来,他们的确也为我操心得够多了,他们总认为只要给我找个好对象在一起,一切就万事大吉了。可实际上,我的人生本来就不是、也不应该成为他们的包袱,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任性一回;经过我这次胡闹,他们大概会就此放弃,不再费劲为我张罗了。虽然对他们很不好意思,但这却是我仅能为他们做的。」
范翡青沉吟半晌,彷佛经过一番斟酌,才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情:「老实说,我也是被逼上梁山……我妈她下个月就要再婚了。」
「哦……」徐震罡应了声,他似乎有点能够明白她的立场。
「嗯。你还记得前几天帮我搬上去的那箱大包裹吗?那就是我妈整理好特地从南部寄上来的,都是我囤放在老家房间的东西,全部都清乾净了。以後如果有机会回去过夜,我大概连客房地板都没得睡……」
徐震罡注视着她的苦笑,没有出声打断她,一迳沉静地倾听着。
「我妈会安排这场相亲,我想她或多或少也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心安吧,单身的女儿身边有了人,她就能放心地另嫁他人。但说实在的,她守寡了那麽久,也很不容易,再不抓住幸福的尾巴,恐怕就迟了……」
「那麽,你心里会反对令堂再嫁吗?」
她摇了摇头,「不,我很赞成。我爸死後,她带着年幼的我讨生活,苦头可没有少吃过,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就是无法接受……她想透过相亲把我这个负担彻底卸下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再怎麽合情合理,终究也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吗?」徐震罡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提醒她。
「什麽?」范翡青一愣。
「我的意思是,你对令堂的猜想,跟令堂真正的心思,其实是两码子事。」徐震罡淡淡地说,「一个决意遗弃孩子的女人,根本不会这样多此一举,她会直接抛开一切,是所有的一切。就算年幼的孩子追着她不停哭喊,她照旧无动於衷,然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是吗?」
「这问题你问对人了。我曾经有过亲身体验,所以可以很确定地对你说,是。」徐震罡说得笃定,脸上的表情镇静依旧,瞧不出一丝波动。
范翡青彻底大怔,无言地望向开始吃面条的他,完全无法想像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麽,一如宽阔袤广的海面之下,潜藏着无人可以看穿的暗潮汹涌。
不过,有件事她非常确定──她应该就此止步,中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再谈下去,会触及他内心的暗礁;而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搅扰。
她也跟着咬入弹性可口的面条,却因为紊乱的思绪而食不知味。
「徐先生,你经历过那麽多一般人很少遭遇到的事情,现在再听我抱怨这些琐碎的小事,一定觉得我是个小题大作的讨厌鬼吧?」
徐震罡停下了筷子,定定地看着她说:「不会啊,同样的问题落在不同的人身上,严重程度本来就会不一样。但只要你愿意去面对、承担,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看轻你。」
「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这麽说的人。」范翡青由衷地说,眼里微微泛着一层雾气。
「不用谢我,本来就是这样嘛。」徐震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在枪林弹雨中挣扎求生的岁月,「我待在佣兵团的那几年,好几次在战场上和死神擦身而过,也亲眼目睹不少弟兄在我眼前倒下,最後我却幸存下来、依然可以继续呼吸,这才明白活着本身就是上帝的恩典,就算势必伴随着痛苦,也是值得我们牢牢抓住的东西。」
「你信仰上帝?」范翡青听得颇感动,便顺着他的话问。
徐震罡笑着摇头,「不,我本人并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只是套用阿德现成的说法。喔,我忘了说,阿德是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不过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很会对病患罗嗦个没完的怪咖而已。他很坚持要医好我的创伤後压力症候群,但在那之前,我的耳朵说不定会早一步被他念到长茧。」
范翡青被他这说法逗笑了,「呵呵,那我真应该介绍我的心理医生给他认识一下。她的话不多,每次看诊总要求我多说一些,但她就是用『嗯嗯,然後呢?』、『喔,很好,你继续说。』这类说词来回应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对她汇报例行公事,很没意思。」
彼此之间的话题,很奇异地就绕着各自的心理医生转,聊着聊着就自然转向了其他方面。不过,他们倒是很有默契地绕过了隐形地雷区,比方说他为什麽坐牢,又比方说她为什麽要看心理医生。
这背後的理由与苦衷,不是相识尚浅的他们可以轻易干涉的……
解决午餐之後,休假中的徐震罡还是骑车载范翡青回到住宅大厦,而他们俩也毫不意外会在警卫室遇到等着女儿回来的范妈妈。
「妈,你怎麽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范翡青有些讶异地问。
「你相亲到一半却拉着男人自己跑掉,是要我怎麽放心回去?」范母隐忍着怒气说道。
范翡青被母亲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只能紧抿着唇默默咽下,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范伯母,真的很对不起,你大老远从南部上来,我们却中途离席,这是我的不对,请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徐震罡率先开口致歉,同时恭敬地送上在回程途中买来的糕点,「这份点心是我一点小小心意,让你在回去的车上吃。」
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他又表现得这麽有诚意,尽管范母对他的背景非常不满意,却也只得伸手接过,相当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等徐震罡和警卫室里一头雾水却又不好当场发问的阿祥打过招呼,再度跨上机车驶离後,范翡青才叹了口气,对母亲说:「妈,你还没来过我的新住处,上来坐一下吧。」
--------读者苏兰登小剧场part.4--------
警卫:那我们也去玩吧!
范妈妈:谁?谁要跟你去?哼、我女儿还要相亲呢!(怒)
范小姐:妈〜那个、我要跟他出去啦
范妈妈:作者给我出来!你不准把我女儿跟他配对!
夏颖:(电话录音:作者出外取材、有事请留言)
------------外出取材分隔线------------
各位旧雨新知,本周我家小白出国去西方取经,暂时恢复单身状态的夏颖,也打算回娘家闭关练功去。(虽然我已打定主意要为娘亲洗手做羹汤,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但真的好想念娘亲的一手好厨艺呀......)
不过呢,因为家里没装网路,这礼拜就先更新到这一节,下周再继续放上警卫和鱼乾女的最新进度,请大家多多包涵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