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VD」
秋意的天空是昏黄的橘。
桌上的热牛奶还有余温,一旁的小瓷盘上还放着几块刚烤好的蓝莓饼乾,几本周刊杂志不齐地摆在一起,人文休闲馆的灯光随着日光的消散而逐渐转亮。
丁茜望着落地窗外的街道,眼神霎时黯淡了起来。
这种时候,总会想起不该去想起的事情——
「抱歉,我来晚了。」
她回过神来,定睛看向入座在她对面的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何秉凡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服务生来到餐桌旁,递给他菜单,并在原地等候。
「喝什麽呢?」她凝视着他的笑,问道。
他拿起刚刚服务生递上的菜单端详,随後放下。「请给我一杯曼特宁,谢谢。」
服务生面带笑容地收走菜单,随即退下离去。
「真好,可以喝咖啡。」丁茜拿起杯子,啜饮着温温的牛奶。
何秉凡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要记住你现在是孕妇,小茜。」
「你也知道我高中就非常爱喝咖啡。」她边说边拿起一块蓝莓饼乾咬下。
「是啊,那时候的你一天不喝咖啡就会浑身不对劲。」他回想起来地说。
她慢慢地咀嚼,再度喝了口牛奶。
「你怎麽会有我的手机号码?」他问,微微低下了头。
这时侍者送上了味道浓烈的曼特宁,加了点奶精,看起来更加香醇。
「问我阿姨的,我告诉她我跟你是高中同班同学之後就马上翻电话簿了。」她轻笑。
「应该是我要给你电话号码的,还让你约出来真的很失礼。」
「没关系的。」她双手交握,抵在唇边。「我只是纯粹想约你出来。」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她,品嚐了几口咖啡。
今天下午他上完课之後,想说先回办公室整理一下再开车回家,手机在回到办公室内後响起,他接起来才发现这组陌生的号码是她打来的。
她很简短地说在哪里碰面,几点的时间,然後就俐落地结束通话。
「小茜,你想跟我谈什麽呢?」他看得出来她似乎有话想说。「你想说就说出来,我不会勉强。」
她依旧没有动作,眼神转至一旁。「……那个男人前几天寄一张五千元美金的支票过来。」
「那个男人?」他疑惑地偏头。「孩子的父亲?」
丁茜调回视线凝望着他,轻然地点点头。
「是为了你和孩子着想吧?五千元美金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他担心地看着她,「看来他还算是有良心。」
「我宁可他不要寄这笔钱来。」她说。
何秉凡挑眉,「小茜,别这麽对待自己,在你内心里难道真的已经没有孩子父亲的存在吗?」
「我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她抿紧唇,像是抗拒着什麽。「孩子我自己会独力扶养,他大可以继续在英国继续装神秘。」
「他人在英国?」他倒是有点惊讶。「为什麽?」
「我不清楚,打从我跟他交往就是如此,他不会给任何交代来解释他做的事情,包括这一次,无缘无故寄来一笔没有用的钱。」她瞄了下杯中的牛奶,只剩下三分之一。
她一向是很果断、坚决的女人。上高中没多久他认识她之後,才明了为何她在学校备受师长们赞许与重视;在成为朋友之後,他完全能理解她广受同侪们欢迎的原因。
做事条理分明的她和课业优秀的他三年来都被编入同一个班级,一有心事或问题彼此都会找上对方谈谈,包括班上的事务、课业成绩还有感情。
或许就因为这样,学校许多人常常说他和她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只可惜当时的他和她各有所爱。
「收下他的好意会让你难过吗?」他了解她的性格,轻声地问。
「不尽然。」
「我希望你过得快乐,别这样违背你自己的心,至少得为了未出世的孩子想想。」
「所以你觉得我应当收下那笔钱?然後写封信回谢他吗?」她皱眉地注视着他,音调有些提高。
「他是孩子的父亲。」他镇定地回应她。「这是他应该做的义务,而你当然有选择权,只是你总要为了孩子想想看,现实对这一切的压迫有多大。」
何秉凡很明确又务实地提出了良心建议,那就是乖乖收下那张揉得不像样的支票,然後存放起来好好待产,直到孩子出世之後即能派上用场,舒缓她那时即将面对的财务压力。
她确实不能因为无聊的自尊,让孩子一出生就过着不好的生活。
他替她看清了这一点,彷佛又回到高中时代一起聊起彼此近况的感觉。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她一手温柔地抚上微微隆起的肚腹,语气回归平和。
「这没有什麽好谢的。」他知道自己成功地说服了她,继续微笑地喝着咖啡。
那时候青涩懵懂的他们会分享着彼此的想法,长大後依然如此,只是话题更显得实际而无奈。
「秉凡。」她定定地唤他。
他随手拿了本桌面上的杂志翻阅,应了声。「嗯?」
「你……在之後都没有再交过女朋友吗?」她轻声地问,语气有着不确定。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他愣了下。
她专注地望着他,丝毫不闪躲的眸光。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什麽,也很明白她提出这个问题的理由是什麽。
「我试过,但是都没有成功。」他笑答,很保留的答案。
她露出了像是难过的神情,听到这句回话更让她确定之前所担忧的事情。她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高中时候的恋人,这样的确很痴心没错,只是该放手的还是得放手。
片刻的沉默降临,他与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不可能是人家看不上你吧?」她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决定要点醒他。
「处不来吧,我想。」他耸耸肩。
「总会有合适的人,你何不多尝试一点呢?」
「目前不太想去谈感情。」
她意识到他想闪避话题,不气馁地继续追问。「其实你还忘不了小纯对吧?」
何秉凡看着丁茜有些忧心的双眼,没有答腔,彷佛时间静止在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还是对於过往魂牵梦萦,身为他的好友,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继续沉溺在过去的情伤当中。
「秉凡,我拜托你,她人都已经死了——」她激动地看着他,话说到一半时被他打断。
「我知道。」他淡淡地喃道,声音空洞得不像话,像是勉强说服她还有自己似的再复诵一次。「我知道。」
丁茜愣愣地望着他悲伤的脸庞,想到他的一往情深不禁替他难过。
傻子……若你知道她生前做了哪些事情的话,你还会这麽爱她吗?还会这麽地放不开吗?
她思及此,想起她曾经做过的承诺,为了不让眼前的好友更加痛苦,她忍下说出口的冲动。
他闷闷地喝着咖啡,脸上浮现的是难以适从的苦涩笑容。
***
捷运列车快速地进入月台停靠,尹葵安站在人潮中等待匣门打开,此时是下班放学的时间,人群比一般时间都还要来得多,匣门一打开立即涌进人潮,而她已经很习惯被一堆人「挤」进车厢中。
她环视四周没有座位,只好认命地站着,靠在车窗旁呆望着窗外。
匣门关紧,捷运开始发动,窗外的黑幕也开始飞跃。
今天总算结束了忙碌的开学日,明天她还得以班代表的身份参加由学院长亲自主持的班代表会议,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让她的双肩越来越沉重。
唉……也太多事情了吧?她皱起眉头,揉揉额角。
李隽凯正听着手机内的歌曲,倚在车厢角落伫立着,眼神飘忽不定地来回逡巡,直到他注意到左前方车窗旁有抹眼熟的身影,一个身穿淡蓝格纹衬衫和米白短裤,穿着黑色高筒帆布鞋和侧背橙白相间背包的女孩。
是她。
他勾起唇角,摘下了耳机,心里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嗨,邻居。」
原本低着头昏昏欲睡的尹葵安听见这道声音,不禁好奇地抬起头,就瞧见李隽凯正站在她面前。
她瞪大双眼,微张着嘴地望着他。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虽然她很不想用这麽愚蠢的问法,但还是问出口了。
「喔,刚下课回来。」李隽凯对着她笑答,「你要回家?」
她点点头,看了下身穿墨绿长袖衬衫及深灰条纹窄口裤,一双银白色的平底运动板鞋和斜背一个海军蓝邮差包的他。他长得很不错看,加上衣装确实又增加不少分数。
突然在捷运上遇见新邻居,看起来是一段很奇特的际遇。
「我也刚下课。」她瞄了眼他,和气地笑了笑。「你念这里的大学吗?」
他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靠在车窗旁。「我是念这里的大学没错。」
「哪一所?」附近的大学除了V大还有两间私立大学,她问。
「国立V大。」他据实以告。
她愣了一秒,惊讶地望着他。「国……国立V大?!」这不就跟她同所大学了?!
他微笑地点头,「我知道你哦,今年艺术学院的双榜首。」
她看着他的微笑,不禁有种被骗的感觉。看来在她去他家之前他应该就知道她这个人了,却还装作不知道,令她对眼前这个家伙的印象大打折扣。
「先说我是後来才知情的,一刚开始没有把你联想到是V大美术系的榜首,所以那天并没有跟你谈到学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他注意到她的脸色,猜想到她此刻的心思,谨慎地解释。
她看了眼他,心底暗自讶异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呀?!怎麽连她在想什麽都知道?
「我敢保证我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你那天离开我家後,我表弟才忽然想起来告诉我的。」他见她脸上还有一点狐疑,赶紧澄清。「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我表弟。」
那个姓耿的家伙?她想如果她去找那个耿傲允问起这件事,说不定那个男的还会谑笑她在意他表哥的话,与其看那个家伙哼哼笑的模样,还不如作罢。
况且瞧他如此有诚意的正直回答,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板着脸孔为难人家。
「好啦,我相信你,这只是一桩小事嘛。」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也让李隽凯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
「别把话说得那麽恶心啦!」她听了笑出声,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可是发自内心的哦。」他欣然地回答,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开始聊起天,谈到今天的开学典礼,尹葵安也聊到自己被导师任命为班代表与系代表候选人,李隽凯也说起自己也参加了系代表候选人的登记。
「是你们导师的主意吧?」她用手肘顶顶他说,有人跟她一同被拖下水令她很开心。
「是啊,但至少我不会像你把两样工作都接下来。」他轻声地回击。
她撇撇嘴,「我又不想,是我们导师这麽要求的嘛。」
「你是美术系一年A班的吧?」他喃喃地说,视线停在不远处。「学校榜单上有写你的班级。」
「对啊,你该不会跟我同系吧?」她皱眉地问他。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
「不,我是设计系一年C班的新生。」他笑答,「我跟我表弟同班。」
尹葵安惊讶地再度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麽了?」李隽凯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不禁在心底窃笑起来。
「你跟你表弟……年龄一样吗?」她一直以为那个姓耿的家伙年纪比他还小。
「嗯,我们同年出生,我大他几个月而已。」他说,「我们都是叫对方名字的。」
这下她了然地点头,终於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她跟这两个男的不但只是邻居,而且还是同所大学的同学,生活圈几乎是完全重叠。
认识没多久的人们,会有这麽紧密的缘份吗?
此时捷运停驻在两人的站别,她和他继续一同聊着断断续续的天,以同样的步伐跨过感应门,一起走出捷运站,慢慢地徒步至社区。
「明天学生会就会公布各系的年级系代表人选了。」
尹葵安突然地想到,说了之後看一眼李隽凯的表情,他依旧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真希望不是我当上。」他回答,闷闷的语调。
她又笑了出来。「你是系代表候选人的话,那班代表呢?」
「哦,这个工作我丢给傲允去做了。」李隽凯理所当然地说。
这麽说明天一定会碰见那个家伙。尹葵安在心底不禁替姓耿的哀叹。
正当快要走到她家时,他的手机顿时响起铃声。
她看着他接起手机讲了几句话後便转头看向斜对面,她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耿傲允正拿着手机接听地站在他们家门口向她和他挥手。
脸上挂的却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
刚开学没多久,丁茜就和林郁纯成为了好朋友。
每天两人一起上下课,一起拿着便当走到顶楼去吃午餐,彼此分享各自的心事与秘密,感情好到如同姊妹般亲近。
丁茜是班上的班长,做事公私分明而有原则,课业上也表现得十分出色,与师长、同学之间的相处良好,虽然她是家中的独生女,但在许多人眼中的她是个成熟又有礼貌的淑女。
因为课业和班务的关系拉近了她与班上学艺股长的关系,而这位学艺股长又是个众所皆知的资优男,不少老师和同学们都期待他们两个能够交往。
「你最近跟那个姓何的很好喔。」林郁纯拨弄了下清爽的短发,嘻嘻笑地问着她。
「我哪有呀?是因为学校的才艺活动要开始举办,我才跟他一起讨论相关的事宜。」她边说边收齐桌上的资料,对着座位在她左手边的林郁纯说。「人家叫作何秉凡,不是什麽姓何的。」
「还说没有很好?都帮他说话了。」林郁纯贼笑地睨着好友,损上两句。
丁茜没辙地看着她,「他人还不错,但是我对他顶多就只能做到朋友就好。」
「为什麽?」她好奇地问。
「没有感觉嘛。」丁茜很诚实地说,「我喜欢的类型是要跟我不一样的。」
何秉凡是班上的学艺股长,长相斯文俊秀,成绩优异,与丁茜常常竞争前几名的排序,加上为人温和大方,是个在同年级中相当受欢迎的人物。
林郁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没听过日久生情吗?」
「怎麽大家都要把我跟他送做堆呀?」她忍不住失笑,看着林郁纯说。
「不好吗?」
「我怎麽知道嘛!」
两人开始笑闹,完全没察觉到一个人影逐渐靠近她们。
「丁茜。」一道男性声音陡然响起。
林郁纯和丁茜同时望向来人,说曹操曹操就到,何秉凡正站在她们面前温温带笑。
「关於上次的活动纪录表,我重新帮你拟定好了。」他说,亮出手上的文件夹。
「真是麻烦你了!我可以看一下吗?」丁茜站起身走上前,接过他递上的资料,一页页地审阅。
林郁纯看着两人正为了公事谈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叫做何秉凡的男生。
虽然说她跟班上的男生还蛮要好的,这位班上的学艺股长却一直是个她曾未好好聊过天的男同学,有时候从自己的座位上可以清楚看见左前侧的他,她偶尔会趁着上课的时候偷偷观察这个资优生,渐渐发现他是个认真的时候最好看的男生。
好看?她当下是有点惊讶自己怎麽给他这样的形容词,但是随着见到面的次数变多,她也就不去否认自己真正的心情了。
他在班上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做高磊,个性放荡火爆,不只是个上课睡觉、下课打混的问题学生,听说在国中的时候就敢揍高中生了。不过他有张俊气性格的脸孔,但是学校的男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害怕,因此在校园内唯一会跟那个姓高的做好朋友就只剩下何秉凡了。
他们两个的反差是有点大,但是当他们走在一起时不知道引来许多关注与爱慕的目光。
同样拥有高大的身高与体格,加上两人的脸又好看,想不引起正值青春期的女生注意实在很难。
何秉凡与高磊这两个名字对她来说是个陌生未知的领域。
林郁纯回过神来,再度将视线移回何秉凡身上时,却登时僵住身体。
他正望着她,眸光专注地停留了好几秒。
丁茜依旧低着头检阅手上的表目,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情状。
她愣愣地跟他对望,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呆!
何秉凡默默看着她,然後勾起唇角,笑了。
她急忙地将视线转开,随即站起身想逃离现场,却被丁茜顿时叫住。
「小纯?」
「我……我去福利社买面包。」尾音刚落,她就赶紧冲出教室。
丁茜疑惑地看着门口,又瞧了眼何秉凡。
何秉凡仍然是一贯地保持绅士般地微笑。「你朋友很有趣。」
躲在教室外的她紧紧揪着领口,有些难为情地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麽。
她竟然心动了。
***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林薰如淡淡地看着摆放在眼前的一本国立V大教职员手册。
她轻轻抬起手,翻阅着手册,伴随着轻浅的呼吸,心跳却是不断地快速跳动,一直翻到关於美术系所有教授的资历介绍表,她才将视线停驻下来,抿紧双唇。
一样的脸孔,一样的名字。
手指微微地颤抖,她的眼神出现了微微变化,只因这张熟悉过的面貌。
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令她恐慌。
林薰如深深叹息,瘫倒靠着椅背,双肩无力地垂下,眼眶逐渐地泛红,望着大头照上的人,她想起了从前,躲在门後所瞥见的笑容,温和又有难以捉摸的自信。
记忆中的档案在倒带,回归到她第一次认识他的情景。
他的手伸出来,毫不畏惧,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她怯怯地伸出手回握,脸上有着隐隐的刺痒。
然後发生了好多事情。
还来不及反应时,她就眼睁睁瞪着自己踏上飞往澳洲的班机,还来不及对自己的心意做出决定时,一个在澳洲的男孩吸引了她,她替她自己做了选择。
没想到之後出现了太多不能接受的事实,她被迫放弃属於自己的感情,回来这个令她窒息的家庭,承受沉重且无形的压力,她已无法去伤心,眼泪再也流不下来的那一刻,她封闭了自己的心,不想再去多做揣想。
但是心里的声音紧紧抓着她不放,回忆在午夜梦回总是盘旋在她脑海久久不散。
她尝试好几次联络在澳洲那个愿意为她付出的男孩,却是遭到拒绝或是毫无回应,她几乎天天打着同一组号码,像是怕抓不住浮木的漂亡者。
她知道自己後悔了。
然而後悔了又怎麽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今天她被导师找去,说了些关於她父亲所交代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直到导师在她面前接了通办公电话,唤出口的对方名字,着实让她暗地里吓了一跳。
为了确认,她向导师要了本教职员手册。
果然。
她重重地阖上手册,皱紧眉头地拉开抽屉,将手册丢了进去。
果然是他,何秉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