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年的我們 _。》 — 第九話/錯落。

「林林总总,总总林林。」

开学的那天早上,是下着雨的。

丁茜看着手上的讲稿,正与导师讨论着待会的新生集会该怎麽发表演说。身为新生代表的她前两天接到校方的通知,被学校挑选为一年级新生代表的她必须准备在开学当天上台演说。

在讨论完演讲的事情,导师对她叮咛一些注意事项之後,便拍拍她的肩离去。

丁茜呼了口气,重新系好领结,拿着讲稿先回到班上。

班上的同学依旧是兴奋地闹着,大家早在之前的学前宿营都已认识得差不多,她在班上也颇受欢迎,还被班上的同学拱选为班长,面对这样的热情倒是令她心里起了不小的鼓励。

看着来来往往的班上同学,她一一打招呼问候,最後将视线停留在一位正与几个男生谈话的女生身上,对方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迎视她。

她娇美的脸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地灿烂,绚丽得令人惊艳。

「你好,班长。」

丁茜点了点头,发现自己望着对方太过投入而有点失态。「你好。」

她身旁的几个男生也转过身来,陆续与丁茜打招呼。

「班长等一下要上台演讲吧?」

「哇!超酷的耶!」

「我们班班长真的是长得漂亮又会念书的女生呢!」

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恭维得丁茜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了啦,班长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你们快点去搬桌椅啦!」女孩摆摆手,吆喝着这几个男生去做事,她看向丁茜清美的脸蛋,对丁茜使了个眼色。

丁茜明白她的意思地笑了,用手拂过柔顺的长发。「我叫丁茜,你呢?」

她指了指制服上绣上的名字,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我叫林郁纯,请多多指教。」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茜茜姊?」

丁茜转过头来望向来人,只见尹葵安直直地盯着她瞧,她才回过神来继续专注在眼前的早餐上。

「怎麽了吗?你刚刚在想什麽呀?」尹葵安好奇地问。

「没什麽啦。」丁茜不好意思地望了表妹一眼,继续煎着肉排。

今天是尹葵安上大学的第一天,丁茜特地在清晨早起准备为尹家人做一顿美味的早餐,在厨房忙进忙出的她在煎好荷包蛋、火腿片後,就发觉尹家人陆陆续续都起床了。

尽管尹圣俞与徐凤君要她好好休息,不用做这些家务,但是她还是很坚持地要做一顿早餐给他们品嚐,也当作是答谢他们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

尹圣俞和徐凤君拗不过她的坚决,只好允许她这一次这麽做。

当她将肉排一块块放下煎锅时,就听见一旁梳洗完的尹葵安正在和尹翔任聊起今天的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她眼睫低掩,顿时想起了从前。

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煎肉排。

「啊,焦掉了耶。」尹翔任靠过来一探,顽皮地笑笑。「茜茜姊,你果然没有睡饱哦。」

丁茜有些难为情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恍神了才……」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尹葵安打断。

「也只有煎坏两块嘛,这两块就给翔任吃好了。」尹葵安很自然地说,笑咪咪地看着弟弟。

「喂喂喂,为什麽要我吃呀?你知不知道吃焦肉会致癌啊!」尹翔任双手环抱胸前地回嘴,一张脸没好气地看着贼笑的姊姊。

「拜托!你体内的单细胞都比癌细胞还多,癌症根本没办法入侵吧。」尹葵安呵呵笑地继续炮轰尹翔任,气得他瞪着尹葵安哇哇叫。

丁茜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然焦掉的肉就我自己吃吧,你们别再——」

「不行。」这次姊弟俩异口同声地立刻回答,这下更让丁茜不知如何是好。

丁茜望着他们两个人,「可是……」

「我没关系,就给我吃吧。」尹翔任正经地关掉瓦斯炉的火,用锅铲将两块焦黑的肉排盛进餐盘中,「差不多可以吃早餐了吧?我去叫老爸老妈。」

尹葵安闷着笑地看老弟离去,眼光却注意到丁茜投射过来的视线。

「葵安,别这样欺负小任嘛。」她摇摇头,「这样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放心啦!那小子我都这样跟他闹的。」尹葵安一边笑着回答,一边走到餐桌旁把餐具和碗盘摆放好。「再说你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吃焦肉比较好。」

她闻言欣慰地一笑,看了一眼尹葵安。「今天开学很高兴吧?我之前听阿姨说秉凡也在V大美术系担任教职哦。」

尹葵安眨着大眼注视她的脸,然後露出有些羞赧的表情。「对、对呀。」

「他们真的很有缘份喔。」回到厨房的尹翔任意有所指地插话,刚刚的谈话他都听见了。「我老姊啊,非常努力想上V大的原因也是因为秉凡哥哦。」为了报刚才的仇,他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我……我哪有呀!」她皱起眉地反驳,却遮不住满脸的心虚。

丁茜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早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你们姊弟俩又在吵嘴啦?真是的,一大早就让人耳根不清静!」走进厨房的徐凤君听见两姊弟又在吵嚷,忍不住念起经来。

「老妈!都是翔任乱说话啦!」尹葵安率先告状。

「我没有喔!是你刚刚先攻击我的。」尹翔任故意耸肩,扮了个鬼脸。

「哎呀!你们真的是吵死了!」徐凤君吼道,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不想搭理互瞪着对方的姊弟。

尹圣俞默默地尾随在後头,故作没事地坐在餐桌前安静听老婆对两个孩子的训话。

丁茜看着这一幕逗趣又温馨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

国立V大,一所在台湾以艺术科系相当出名的国立大学,拥有优良的师资与设备,在国内国外累积了一定的超人气,不少修习艺术相关课程的侨生与留学生纷纷前来学习,这所大学也培育出许多众人皆知的艺术家与名人,使得近几年学校的名气提高了许多,这样的风气让许多名门贵族的子女放弃就读私校的意愿,而以本校为最顶端的目标。

校园内景致优美,占地广大,所有的建筑物皆透过设计建造而成,与周遭的景色互相映衬,十分完美;设施完善又安全,几乎每年都通过教育评监,获取外界相当赞赏的形象。

耿傲允将重型机车停好在校侧停车场内,他拎着背包正要往前走时,就看见站在校侧门口的李隽凯正盯着他瞧,令他愣了一下。

「没想到你比我慢。」李隽凯淡淡地说,有意无意地笑着。

他苦起脸来,把背包斜背在身上。「台北的交通又不能让我飙车,路小得跟什麽一样。」

「入境随俗,请好好记住这句话。」等他走近身边时,李隽凯率先跨出步伐。

「是是是。」这位表亲真的是他的冤家。

两人一起走入校园,往上课教室的方向移动,虽然徒步的距离不远,但是经过他们俩身旁的女生个个都猛盯着他们看,还不时窃窃私语发出惊叹和笑声,这点倒是令他们有些伤脑筋。

「记得你上回说过台湾的女生都变得很疯狂吧?」耿傲允有点无言地僵着脸说。

「嗯,看来有变严重的趋势。」李隽凯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做出了回应。

「我承认。」耿傲允点点头。

他们一同进入V大的设计学系大楼,来来往往的男女生无不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耿傲允和李隽凯在国外虽然早已习惯外国人总是盯着他们看,只是没想到在台湾竟然还引来比在外国更多的注目与关注。

擦身而过的女生对他们投以不明所以的笑意;经过的男生们也多看他们好几眼。

李隽凯还是继续走着找教室,一张俊脸却显得越来越沉。

耿傲允低着头伤神地抚着额角,不禁心想他自己真是太轻忽台湾这几年的改变了。

由於两人是同系同班,在找到教室步入後,就发现班上同学都到齐得差不多,女导师也已经站在讲台上说明今天开学的行程和活动。

他们在後排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导师这时注意到他们,对他们两人露出了笑容。

不会吧?连女老师对他们都有兴趣吗?耿傲允汗颜地暗想,瞄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的李隽凯。

李隽凯回了个眼神,心里有千百个想夺门而出的念头。

「後面刚进来的两位同学,刚刚点过名罗!你们可以过来补点哦!」女导师和悦地笑道,亮了亮手上的点名簿,示意他们走到讲台。

他们各自起身,全班同学纷纷转过头来注视着他们,男生女生不禁开始议论起来,令原本安静的班上顿时吵闹了起来。

「他们两个是谁呀?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好高喔!根本就像明星嘛!」

「真幸运耶!班上有这麽帅气的两个帅哥!」

果然会造成轰动……耿傲允皱起眉头,跟着李隽凯走到前头的讲台旁。

「我是你们的班级导师王馨,刚刚有跟全班同学自我介绍过了。」她指了指黑板上写的名字,对他们笑了笑,翻开点名本。「请你们报上名来吧!」

「李隽凯。」李隽凯开口,没有任何情绪地说。

「这个名字不错听哦!那你呢?」王馨笑咪咪地在点名簿上找到名字後,接着转头问耿傲允。

「耿傲允。」他回答。

「真特别的名字呢……」她继续在点名簿上划记,随後看了眼他,又看了下李隽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喔!原来你们两个就是考取本系的新生冠亚军啊!」

班上跟着导师的出言一片譁然。

「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班的班代表和系代表人选终於可以决定了!」她放下点名簿,安心地笑。

什麽?李隽凯与耿傲允同时看向她,一脸不解。

「你们不知道吗?」她微笑地看出两人脸上的狐疑。「第一学期的班代表一向由录取分数最高的同学来担任;另外各系每班还要推出年级系代表的候选人出来,参加登记让学生会挑选出当届年级系代表的最佳人选,通常也都是由成绩最好的为优先。」

耿傲允与李隽凯听了不禁对看一眼,再看向和颜悦色的导师。

「一定要这麽做吗?」李隽凯开口问道,他真的不想接下这种麻烦差事。

王馨看出来他的意欲为何,仍然保持着笑容。

耿傲允倒是心里松口气,因为他的分数少了李隽凯零点八分,这下总算没有他的份了。

「如果你怕一个人做太累的话,可以请同学帮帮你的忙哦。」她把目光抛向耿傲允。「一个人当班代,另一个人登记系代表的候选资格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提出了自认为相当好的建议。

班上的同学一阵叫好,还有此起彼落的鼓掌声。

耿傲允直觉有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李隽凯正微笑地望着他。

「我会按照导师的吩咐去做的。」李隽凯笑着回答,还将手搭上耿傲允的肩膀。

完了。耿傲允心都凉了半截。

***

下课休息时间,教室外的长椅上正有两个女孩在聊天。

「真的没有想到会在大学再当同班同学哪!」尹葵安欣喜地说,同时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女孩。

这个留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孩叫做孔樱,平凡素雅的脸乍看之下虽然没什麽特别,却有着一种温和亲近的气质,比起精灵活泼的尹葵安有股内敛的沉稳。

「我在查看榜单的时候就想说是不是你,直到今天看见你才确定,我们真是太有缘份了!」孔樱笑着回答她,同样又惊又喜。

孔樱是尹葵安国中时候的同班同学兼死党,两人同样对绘画保有高度的兴致与热诚,在国中时期也各自参加许多大大小小的绘画比赛,获得不少奖赏。她们在课业上也是保持在一定的水准上,在当时是师长们、同学们口中的模范生。

国三毕业之後没多久,孔樱因为父亲调职到南部只好搬家,没办法实现两人一起上同所高中的愿望,两个小女生在离别的当天还哭得唏哩哗啦;尽管各自上不同的高中就读,两人依旧会抽出时间上网聊天,互传手机讯息告知对方近况,随着大考将近,上课、修习的档期越多越长,两人之间的联络就此停摆,各自忙碌各自的功课好迎接大学的考试测验。

尹葵安准时进入教室之後,导师就开始进行点名和开学的说明、勉训,点到她的时候就发现有双眼睛正看着她,她循着方向一看才认出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国中同学孔樱。

然而她们的男导师周霖也在这时宣布由考取本系榜首的她担任本学期的班代表以及本班系代表候选人,将提名登记让学生会进行挑选。

她当场有些傻眼,加上周遭同学们的起哄,她也只好接下这两项职责。

「开学第一天就得接下重责大任,感觉很奇怪啊。」尹葵安想到导师对她振振有词的推荐和赞赏,不禁感到有点些许的压力。

「我看导师人很好呀,再说葵安你真的很厉害。」孔樱笑着给她打气。

本来想说可以不用担任什麽职务,每天开心又悠哉地过完大学四年的生活,没料到第一学期刚开始就当上班代表和什麽系代表候选人,她都可以想像未来会有多忙录了。

「我哪有厉害呀……早知道要担纲这麽多工作,就不要考这麽高的分数了。」她叹息地说。

「这是你的实力,应该是你的骄傲。」孔樱看她有些不情愿,拍拍她的肩。「我也可以当你的助手,再说其他股长导师也还没指派不是吗?」

「真的吗?你要帮我?小樱……你人真是太好了!」尹葵安闻言都高兴得跳起来,双手交握地看着身旁的好友。「不然我跟老师推荐你当副班代吧?拜托啦,我怕到时候我会忙死耶。」

孔樱看着她这麽哀求,一时拿她没辙。「好吧,看你都这麽拜托我了。」

见她爽快地答应,尹葵安欢喜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个家伙还是跟国中的时候一样这麽热情。孔樱被她抱住,心底笑笑地暗忖。

「有什麽开心的事情吗?」

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尹葵安松开双手和孔樱同时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只瞧何秉凡身穿俐落帅气的黑西装站在她们面前,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秉凡哥?」尹葵安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却被何秉凡拍了拍头。

孔樱看了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葵安认识这个人吗?

「在学校要叫何教授。」他依然笑咪咪地说,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

尹葵安边抚着头边打量着他,不禁望得出神。秉凡哥今天也穿得太好看了吧?!

上课钟声在这时响起,他看了看手表,温柔地对她们说。「好了,快进教室吧。」

她和孔樱在何秉凡的注视下顿时站起身,快步地走进教室内坐好,同学们陆续鱼贯地进入教室内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气氛依然是一片闹哄哄,直至何秉凡踏进教室才倏地安静下来。

尹葵安看着他站在讲台上神情焕发,英挺的模样让全班的女性眼睛双双发亮。

「葵安,你认识他呀?」孔樱坐在她的斜前方,转过头来小声地问。

她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眼在黑板上写着自己姓名的他,目光不经意与回过头来的他对上。

他微笑地转过头继续书写,在座位上的她却登时脸红,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各位同学,大家好。」何秉凡放下粉笔,旋身面向全班,温和地笑着问好。

「好——」班上除了男同学外,女同学无不娇声回应。

她看到班上的女同学们开始窃谈关於他的外型,不由得在心底悄声叹气。

秉凡哥还真是受欢迎呢……想必他在系上应该是个许多女生爱慕的焦点吧?

「我叫做何秉凡,是你们这堂课的指导教授,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罗!」他笑着说道,环视着班上。「今天刚开学,我不会正式上课,我们就来点个名认识各位好吗?」

「好!」台下的同学齐声回答,热烈的情绪让他感到高兴。

尹葵安抬眼看着开始点名的他,看来日後在学校若要跟何秉凡讲上一句话都很困难了。

***

班上的气氛相当热络,窗外的天空如此晴朗,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遥远的天际发呆。

「林同学。」声音陡然响起,她看向来人。

一位身材颀长的男生正站在她身旁,俊逸的外表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神秘气质,她知道眼前这是谁,正是刚刚班上导师所指派的班代表梁格唯。

「刚刚导师吩咐我来找你谈系代表候选——」梁格唯微笑地开口,却马上被她打断。

「我不想管这种无聊的事情。」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直接地回绝。

他凝视着她,表情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漠而有所改变。「导师说你是最佳人选。」

「凭什麽?」她挑眉,依旧寒着姣好白净的脸蛋。

「凭你是去年全国钢琴大赛冠军,林薰如同学。」她还真是如传言所说般的难搞。他暗想地说。

林薰如听了这句话,拨了拨直顺的长发,给了他一个傲气的眼色。

「你似乎不怕我。」

「新学期的第一天,我当上了班代,也没必要怕你。」梁格唯对自己的回答倒是很有自信。

他看来不像是个矫情的人,她想。「我不要当什麽系代表候选人。」她诚实地说。

「但是这位置非你莫属。」他果决地答道。

她瞪着他,「有什麽烂理由要我做这件蠢事?」

「你是班上唯一通过音乐甄试进来本系的人,近几年连续的获奖也在音乐界打下了名气,学校非常欣赏你的能力,导师说希望能让你担任这次系代表候选人参加登记。」他照导师刚刚叮咛的说了,算是有个交代。

她听後沉默了一下,冷哼了一声。「是我父亲要导师这麽做的吧?」

「什麽?」他不解地看向她,不完全明白她的话意。

「算了……」她站起身,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我答应就是了。」

梁格唯对於这个回答却不是很满意,但是这攸关他的职责,他也只能将气压进心里。

林薰如回过头看着他,这个男生看来一表人才,没想到也不过就是导师的走狗。

「报名登记的事情……」他从手中的文件夹抽出一份资料,正要递给她时却被她用手挡下。

「这种事你来做,我只负责答应而已。」她冷淡地说完後,擦过他身边迳自走出教室。

这种事?这女人也跩得太夸张了吧?梁格唯瞪视着手上的资料,再看向教室门口,没好气地呼了口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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