餍明台秋深英落,冉起烛明月清,轻叩竹木灯晦影,天河落寒星,银流蔽重楼,却徒有一声萧笛泻白露。
重栖顶落墨玉冠,身裹黛紫祭袍内衬重层淡青色衬衣,华裳勾勒一地祥凤唳天。手执巧镌莺啭春深华灯,烨明经往人杳迹湮的小道,孤影茕茕映红墙。
天琅自古以教立国,又因创教者是为女子,所以任教主者皆择未染尘俗之女儿身,且於大婚後三载内立教内一女为下任教主,并立重栖、南晦、沉镜、漪谧、知攸等五司祭辅之,职司祭者必舍原名而承其司名,五司祭无分高低,相互权衡。由此以往,直至第三十四任教主少鸢将其位传於惟一男徒涟弄。
上任重栖祭司於三载前薨逝,涟弄教主拣选入教不到一载的他承之其位,初始虽有议论纷起,但他以铁血怀柔并用的手腕并用整治教内,不过历经一轮春秋递嬗便对他心悦诚服。
直至前年翠春尽了,涟弄方遣人私下宣见他。他虽居於高位,却仅是於承位与祭祀时与其余四司祭偕同拜见,私下传他召见倒是头一回。
「每日往北苑餍明台,安护栖居於彼之人。」他却仅闻他嗓声淡淡,有似归程飞鸟掠烟般云淡风清。语罢便转身踏进历代教主所居的华闱重阙,刹那一瞥他那冷峻眉眼更阴寒刺骨。
抬首所见之,飒沓拂柳絮,烟沉坠红露。
「重栖领旨。」他微愣,却仍跪落在残花满布的庭院,眼前即欲似烟隐没的男子已成深春一掷虚影。
北苑餍明台传之居於一佳人,是说涟弄偶经为恶人屠尽血染之村落所残存的遗幼,他一心不忍便救下抚养,并对她恣宠捧天,将其带回便授予天琅教术。闻其武高妙不下於五司祭,而後却练就招招邪门术法,於敌手前阴狠无情,败於其下便已成白骨嶙峋,她虽丽颜倾绝,却无人敢靠近於她於五尺内,她亦未对此有何怨怼,多载来幽居餍明台不与人往。
甫他初次踏落已生青苔的门阶,石地侵满枯落旋叶,明明是於花盛鸟啭的杏春,却丝毫不见百机复苏盛景,却更添几分幽寒之意。荒月沉沉初悬於夜间,但於月瀑洒沐的虞美人姝艳柔媚,有似云妆方理的佳人蓦然一笑,便即倾城。
却於他醉於这别有洞天的美景时,却忽闻有似一阵珠玉坠地的轻笑,语落身前忽有两匹白绫於眼前劈来直击眉心,重栖祭出久未见光的三尺秋水,於银辉下荧荧流转似星河璀璨,一斩将其成碎绸,疾风飂瑟,有似白蝶振翅疾飞。
宛若玉筝弦起的柔笑并未此歇止,一双雪白纤足落於重瓣赤花,一身皓洁纱裳於其间绽盛,有似於浴血而生的清涟不妖的白莲,泼墨青丝间唯独轻绾白簪花,清丽容色尚未褪去少女的天真,有似一块方出土的清碧冰玉般无玷。
一身毫无修饰的纱衣更衬腰如约素的柔骨,却未裹及遍身,倾瀑在此方天地的月辉映着冰洁胜霜的雪足,肤如凝脂已然不足形容其颜色,一双水灵间瞳眸秋光流转,煞有其事地凝瞟面前的男子。
「你是涟弄大人所说的重栖司祭麽?」少女语罢便蹲身撷取於足下怒放的烈色花盏,起身便将其置於掌间,已然吐焰露华的虞美人,通幽暗芳於她纤白柔荑流涓细淌。
少女将手上的殊妍花英吹远香,而夜间冽风瑟瑟,亦拂地蔓缠在簪花的条条纱练腾飞而起,有似白龙啼空,纷落的赤花亦随之而弄舞,有似赤蝶展翅翱空。少女展唇而笑,展袖赤足於蕴毒焰色虞美人上。
「我叫潋清,你可以跟涟弄大人一样叫我阿潋。」她言笑晏然,一双骨节分明的纤手轻扯它那身华绣锦织的祭袍。
重栖唯见她杏眸微眯,似画烟眉轻挑,恬雅似温玉的面容浮起些微羞赧之色。抬眸望进满园芳菲,眸采茫茫,系於玉冠後的长发同夜化墨,似长河无尽。
犹初见,彼时绫腾蝶缱。
锦良月,绣满春,惟有飞花缀朦纱,巧曳嫣笑漫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