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拾捌之一。

魑魅,拾捌之一。

午时,艳阳高挂於空。

东方炽寒站在窗前,墨蓝色的美丽瞳眸望着街道上往来的人潮,只为那些相似的身影而闪烁。

漠璃失踪後,白澐动用了宫天逸在朝野的影响力,以破刑部重案为由,封住北、东、西侧的所有出入口,仅留南侧城门供予商旅进出,并加派了人手严加盘查。

说坦白点,便是在监视、防范璃玥阁的所有动向、不让他们有任何向外求援的机会。

如果漠璃已死,白澐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到底……白澐在等待什麽?

又或者,是镜夜引导白澐如此?

若这是那只狐狸的计谋,他又该如何配合与应对──

「御哥哥,你的身体可好些了?」不知何时,月香已来到身旁

「小玥……」视线从街景上移开,他望向月香,「为何瞒着我?」

突如其来的问句落下,但月香却似能懂东方炽寒的话意。

「青衣今早接获箭书一封,要我於五日後独自前往幽龙谷,对吗?」他的眼底没有怒意,仅是询问。

看来,白澐是想以墨离为饵,让他回去泷澐殿。

「我……虽然想救璃儿妹子,却也不想让你犯险。」她知道,若东方炽寒得此消息,或许真会只身前往向白澐赴约,「我已让苍鹰飞往洛阳调派人手,五日後或许能赶得上,届时我们便能与白澐抗衡──」

「小玥。」打断了月香的话,他温柔一笑,长长的羽睫在艳阳下映着淡淡的光晕,彷佛要她不要担心,也意味着他心底的决定,「这回,我不会冲动行事。」

这意思是……他还是决定赴约吗?也对,毕竟苍鹰也未必能及时赶上。

他果然还是不愿让漠璃犯险。

「御哥哥爱上漠璃了麽?」

「我不知道。」这问题,他与漠璃在一起时从未深思,「不过,和那家伙在一块总是……很开心。」

「那御哥哥能不能为了漠璃而留下呢?」月香抬眸,凝视着东方炽寒。

假若东方炽寒见了白澐,是否会为了换回漠璃,答应回到泷澐殿?

那麽……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是否会因此而再度远离自己身边?

东方炽寒一怔,终於明白了月香的顾虑。

片刻的沉默後,是那悦耳的男嗓惹出月香成串的泪珠。

「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

幽暗的地牢内,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远处不时传来哀鸣,墙面上头陈列着令人胆寒的刑具,恶劣的环境给予被囚者精神上的折磨。

然而,倚着墙面席地而坐的男子却全然不受周遭景物的影响,他的身上没有链锁,以羽扇轻拨着地上的乾草,看着他,再神经质的人也会因此而松懈。

漠璃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知是防备还是疑惑多些。

「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呢!」

犹记得她方自昏迷中清醒,那名男子便是这麽同她说的。

而後,她望向他,男子仅是予她一笑便不再言语。

再然後,他俩便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了。

男子淡然地瞄了眼漠璃身旁放凉的饭菜,眉头一皱。

「来人啊!」男子闲闲地开口,外头守着门的狱卒竟真行至男子的牢门前,弯身行礼。

「军……镜夜公子有何吩咐?」虽然刻意换下了称谓,但那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是成了习惯。

这下漠璃更糊涂了,到、到底这被关在牢内的是那些兵卫,还是眼前的男子?

「那饭菜里掺了毒?」羽扇指向隔壁牢笼,漠璃身旁的食盘。

「回军……咳,饭菜里没有毒。」

「没毒?」被称作「镜夜」的男子笑了笑,「那端过来吧,让我嚐嚐。」

「这──」狱卒面有难色,「里头……有些麻药……」

镜夜抬眸,然而他的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狱卒顿时慌乱地唤人撤换起饭菜,男子满意一笑,连话也甭说。

他发誓,虽然军师人在牢房里,但他却有种被人紧紧掐住咽喉错觉。

虽然不明白军师为何要袒护隔壁房里的丫头,但若不顺着军师的意,之後肯定会被整得惨兮兮!

傻子也知道,军师绝对不会犯如此天大的错误,让自己身陷囹圄;虽然不知是在多久之後,但所有人都肯定军师绝对会狠狠地对白澐将军施予反击……现在的窘境只是军师的计谋……一定是!

「吃吧。」他侧过身来对漠璃说道,「你若饿死了,师兄可不会饶恕我。」

漠璃没有心思去细想他的话,一双眼直瞄向新换上的饭菜。

这回是没毒了……

她先前足足昏迷了五日,滴水未沾,现下又给人关在牢中,她饿,从清醒後便一直。

眼下那热腾腾的食物似在跟她招手……

这样的僵持没有持续多久,漠璃便动手对眼前的食物进行「猛攻」,手上的铁链也因她的动作不时发出声响。

「你真有趣,怪不得东方会为了你,不惜与白澐成敌。」

东方?他方才说了东方对吧?

「你到底……」漠璃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不远处的镜夜。

「唉呀,忘了自我介绍。」他玩着羽扇,有一搧没一搧的,「我呢,是银泷将军的专属军师,至少现在是这样。」

眼前此人,便是传闻中足智多谋,宫天逸的养子,一笑敌胆寒的──宫镜夜?

「在自家军中的地牢?」

「何必立刻就挖苦我呢……」笑意未变,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无奈,「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

「你何时救了我的──」漠璃一顿。

此处是泷澐军於长安城内私建的密牢,这从方才狱卒的军服便可确认。

如果她真被白澐捉了回来,又岂会活得好好的?

白澐大可趁她昏迷之际……不,就连单悠与黑翼也能轻易取她性命。

他们留她的命,难不成是因为眼前的男子做了什麽?

见她打住了话,镜夜轻笑,「我喜欢聪明人。」

的确,那夜在帐中若非他点醒了白澐、若非他让白澐明白漠璃对东方炽寒的重要性……

或许,白澐真会直接趁此刻取漠璃性命。

白澐总算是发现了。

发现事已至此,杀了漠璃只会更加促使东方炽寒离开泷澐殿的决心。

如此,要说他「救」了她倒也不为过吧?

「你……为何要助我?」

「你曾救过东方,而今我替他还你个人情,从此你俩互不相欠。」

「我,救过东方炽寒?」

「璃玥阁的主呀……」镜夜卸下笑意,续道:「当年,在师兄最失意无助的时候──」

「璃玥阁便是十二年前的东方府。」

「当年爹娘遭人刺杀,我回到这空无一人的东方府,亲眼看着东方府毁去,建成这间酒楼,我整日行屍走肉,直到……有一个小姑娘送了我一样东西。」

「青伞,能够抵挡住漫天霜雪的青伞。」

「不就是你,将他带离悲伤的漩涡吗?」

「大姊姊,你喜欢那新建的『璃玥阁』吗?」

「我叫漠璃……淡漠的漠,琉璃的璃。」

是……她?

「是月香吗?」

所以,他当时才没有回答,而选择了另一种表达方式。

「可惜她不认得我了。」

原来,替他抵挡住漫天霜雪的不是月香。

「我……」

「嗯?」

「我想见东方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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