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拾伍之一。

魑魅,拾伍之一。

「如果说,我要夺你身上的炙日石呢?」

「我会倾尽全力,阻止你。」

这就是他的答案?

漠璃扯唇一笑,将酒凑至唇边。

他如此答覆,便是承认了炙日石在他身上。

她答应青衣便不可能反悔,又或者该说,她不会因为对手是东方炽寒便有所动摇。

至少,她亦会尽其所能。

「这儿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东方炽寒遥望着城内璀璨的灯火。

「你来过璃玥阁?」

他摇头,「璃玥阁便是十二年前的东方府。」

漠璃一怔。

「当年爹娘遭人刺杀,我回到这空无一人的东方府,亲眼看着东方府毁去,建成这间酒楼,我整日行屍走肉,直到……有一个小姑娘送了我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青伞,能够抵挡住漫天霜雪的青伞。」他温柔一笑,「我总是把它带在身侧,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我一直很想再见见那位小姑娘,猛然回神,才发现她原来就在不远处。」

看着他脸上因回忆而泛起的笑容,她没有多想,问道:「是月香吗?」

东方炽寒看着漠璃,很久很久、很深很深,那美丽的凤眸中闪烁着复杂,很难懂,她也不想懂。

她忘了?抑或是他东方炽寒错认了人?

虽然面貌、性别并不吻合,但「漠璃」与「墨离」的笑是如此的相似……那令人微醺的暖阳,是他在其他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笃定了两者为同一人,或许「漠璃」是个男孩,又或者「墨离」是名女子。

他敛起眸,敛住眼底的复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惜她不认得我了。」

把他的惋然视为承认,忽然间,漠璃只觉视线一片朦胧。

原来月香对他而言竟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那麽她呢?

「墨离?」他没看见她眼中的酸楚,却感受到她的沉默。

「东方兄,空中的星子很美呢……记得当初在炽璃村,我们也曾一起看着星光。」漠璃昂首望着那片浩瀚,「但这回,或许是最後一次了。」

东方炽寒记得,记得那璀璨的夜空下,她枕在他肩上毫无防备的模样。

「说得这麽可怜?就算我找到师傅以後,也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只要墨离小兄弟一声令下,就算我在阴曹地府,也定会赶来与你共看星辰、昂首痛饮,如何?」

漠璃心头一紧,她抬手,「君子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弯起唇,东方炽寒应道。

如同往昔,他们口头为约、击掌为凭。

只可惜……这回她当不了君子了。

夜寂。

漠璃躺在榻上,难以成眠。

恍惚之中,漠璃感觉到窗门外有所动静,来人刻意抑住了内力,若她已然熟睡,势必不会发觉那人。

是刺客吧?长久以来,她顶着凌云寨的名号,已算不清有多少人欲取她性命。

漠璃睁开晶亮的眸子……

雕花窗门被无声地打开。

进入房内的是一名脸上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女子走路无声,武艺之高可想而知。

冷眸扫过榻上的隆起,她缓步向前,抽出腰间双剑。

剑气随着女子的杀意而飞扬,眨眼间,女子挥剑袭向被褥。

利剑狠狠刺入被中,唰地一声,女子脸色陡然一沉。

她一脚踢向床缘,沉厚的被子竟因风而飘然,榻上没有半个人影!

几乎是在同时,数十根金针自梁上齐发而下,速度之快,女子只来得及举剑,却不及阻挡。

金针没入穴道,女子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的双手。

「原来这就是令江湖人胆寒的傀儡之术?今日亲见,实属有幸。」白衣女子冷冷一笑,竟没有丝毫惧意。

只见漠璃自梁上跃下,「是谁派你来的?」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得太多。」白衣女子敛起眸,凝神聚气,手中双剑霍然一闪──

剑气毁坏了漠璃以内力灌注的丝线,她暗惊,翻身跃离女子身旁。

能够抵抗她的操控,暗自聚气而不让她发现,此人的武力到底有多深!

白衣女子提剑追上,漠璃连忙震出短刃,刚开始两人不分轩轾,但时间一久,漠璃逐渐趋於下风。

女子的武功和东方炽寒的套路有些相似,功力也与他不相上下。

倘若以前她与东方炽寒比试时,东方炽寒出了六分力和她打平……现下这名女子便是用十分全力欲取她性命!

漠璃渐觉吃力,同时之间,隔壁厢房亦传出打斗声。

隔壁是……东方炽寒的寝房!

「有破绽。」一个分神,白衣女子狠剑刺向漠璃右肩。

剑入,剑出。

血喷溅在白衣女子的裙上。

漠璃几步踉跄,连忙跃出战圈,可呼吸却越发急促。

怎会如此?这种伤她应该还撑得住,为何……

「唔!」吐出一口鲜血,漠璃连忙紧急点住周身大穴。

体内流窜着的……是剑气?

一股力量在体内奔腾,那一剑,彷佛化成了千千万万剑,在她体内放肆喧嚣。

白衣女子步向她,正当她要给予漠璃最後一击,却又在紧要关头顿住了动作。

只因她感觉到──气,狂怒中伴随着杀气!

铺天盖地,弥漫!

如此惊人的内息,也唯有东方炽寒能够发出。

难不成他意识到漠璃有危,不再隐藏实力?

女子将剑收回剑鞘,冷眸直盯着漠璃的脸庞。

「你因他而出现破绽,他因你而对同门出手……呵,多深的牵绊?」她以剑鞘抬起漠璃的下颚,续道:「魑魅啊魑魅!难道你从未想过,东方炽寒与你的相遇绝非偶然?」

「你这是什麽意思?」眼前的白衣女子为何会知道她的身分,又为何识得东方炽寒?

白衣女子未再发话,霍然转身面对房门。

有人在靠近,是东方炽寒吗?

不、不对!那是……

她回过头,却发现本该在身後的漠璃早已不知去向,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把剑由顶上刺来,她一惊,连忙举剑格挡。

本以为化去了敌袭,不料一条红蛇却沿着手中长剑疾窜而来,回身收势,她只觉腕上一阵酥麻,再握不紧剑柄。

灯火忽明,琴音骤响,音律中蕴含着内力,震得人无法聚气凝息──

两道人影退至床缘,而漠璃则被他们护在身後。

异口,同声,「属下来迟,望少主恕罪。」

黑白无常!没想到他们竟会同时出现在此……倘若东方炽寒亦加入战局,那她便一点胜算也无了。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青衣挥剑出招。

白衣女子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凝着漠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替白衣女子化去了剑势。

「澐将军,趁现在!」两名黑衣人退至窗边,催促白衣女子离开。

听见黑衣人的嗓音,漠璃浑身一凛。

「漠璃?」上官雪发现她的异样,然而漠璃却未做回应。

临走前,白衣女子留下了话:「魑魅……如今江湖已暗地谋划联手攻打阎王殿,若你的死能够平息这场祸乱,你会如何抉择呢?」冷然一笑,她莲足轻点,连同黑衣人一块消失在众人眼前。

几乎是同时,隔壁厢房的打斗声也停止了,屋内,留下一片寂静。

她的脑海中闪过东方炽寒所说的话。

「不让她碰,我如何能取得解药?不喝毒酒,她又怎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目的,还有幕後主使?」

「她都说了?是谁派他们来的?」

「他们的头儿似乎在皇城中颇有权威,他们称他为『地皇』。」

如果地皇指的是……江湖人口中的落日皇帝,宫天逸……

也就表示,泷澐殿便是促使江湖人起意围剿凌云寨的幕後主使?

那麽,身为战神银泷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与她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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