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晚安。
指尖感受着沙沙纸页上纠结繁复的文字,一边想着千百种和你道别的方式。时间并非来得快去得快,它不过是个永恒的存在,我们只是如何将它姑且看待成某个事物。然活在时间世界里是种煎熬,仿若存於炼狱中,每每想起你都会引起一阵万虫噬心的痛苦。
想问问你,在彼岸的世界好不好。
你那里大概是荒凉贫瘠的弹丸之地,就连现代人普遍都该有的网路系统都没有架设,所以无论我怎麽在MSN上等待显示你上线的小绿人,得到的都只是一道灰白的沉默。
希望你能在那里找到个朋友,即使是个女孩我也不会在乎。想起每次你怕黑怕寂寞,总会於心不忍探手紧拥。然而现在我俩相隔异处,你的身後不会再有个人会驱离你的孤独,如同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温暖大手为我抹去哀愁。
所以尽管我会流泪惋惜,也只希望你能找个依靠,纵然我俩有个人会受伤,另外一个人却仍能过得好。
现在的我不知为何爱上了黑夜,或许只有它卸下故作坚强的面具、不再撑起那灿笑做伪装後,我也才能将挣扎的心灵给放松。外头的尘世炫目着七彩的红橙黄绿蓝靛紫,仅留下那被拒於白昼的黑在我身边。有时我化作灵魂形体拥着那道黯淡,想像你的气味并没有在我怀中消散,依旧温暖。
木头地板的冰冷刺痛肌肤,然我却不为所动,我似失去了控制四肢的能力,又仿若得到了短暂的自由解脱。想念你的那些日夜会让心疲倦,但内心深处的根仍旧扎得牢固,怎麽拔除也无法阻止它的不断孳长,最後乾脆就任由它们在我那颗蹦跳的心脏内穿来遁去,编织一张寂寞的补梦网。
我无法就此放手让记忆从指尖消散,毫无自卫能力地任由它们溃散我的精神。情感这种东西真是该死地不应存在,宛如糖衣包装的毒药,令你惬意身心,等到终於攀上那欢愉的峰顶,便狠狠的将你推下深渊,留下一抹冷笑後挥袖而去。
我吃了好多好多名叫情感的糖果,现下戒了那糖瘾却换来了潮水记忆的後遗症。有时候不仅仅在脑海里拥有你的身影,纵然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会浮现脑中,他们狂傲地笑着我的傻,仿若身旁的每个人都如同这些平行线没有交集,那麽我们便不会在交叉点的身後痛哭了。
亲爱的能不能来救救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名叫做「你」的牢笼中。成天活在拥有你的记忆里让我感到窒息,潮水记忆使我无法呼吸,直到最後才发现我其实搁浅在探寻你的深林,你却不见踪影。
冷冽空气冻得身子直打颤,我的胸口却不断发烫发热,在燃烧似的,每一道呼吸都像砂纸在摩擦我的肺脏。如果现在流泪的话,面颊恐怕会结霜吧;如果现在嘶吼的话,也无人听见啊,这个家只有我一人,一个人守候着这盏始终亮起却无人回应的灯。
直到夜的面颊再次勾起那面具般的假笑,穿上那白昼裙襦,那原是今日的夜晚已成过去,我才知道我又失眠了。失眠在没有你的夜,失眠在这湍急的记忆潮水。
手里握这一张张信封内的白纸,明明是无字天书却装作里面富有文字,装作笔墨存於上头写满着你我的诗篇。这信封上只写了个「To:You」没有属名没有地址。
说起来我已快崩碎裂成一片一片,宛若倾心後便一去不回的嫁娘。这木头桌椅前坐着一位傻笑的女子,疯癫神经而且生人勿进,这女人竟替自己的男友写封信给自己女友,边笑边哭的塞入白纸写上收件人,最後装作收到信件雀跃欢喜在那里自导自演。
啊,那是我呢。
是谁把我搞成这样的,你啊。
睡一觉就没事了,我总是对自己这麽说。但在被单里却是彻夜难眠,万般蝼蚁钻躯遁骨,最後爬到了木头地板上又开始倾听夜的叹息。
对自己这样的生活有点厌倦,犹如槁木死灰般的一蹶不振,连旁人看见也只是无奈叹气外加摇头直叹可惜。现在的我只像个设定好的机器,什麽时间该到达什麽地点,遇见什麽人该答什麽语,等到办公回家後便又开始蜷缩在地,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一个人远离了那个不属於我的家後遇见了你,倦鸟盼望归巢便在你的枝头上学会了如何遮风避雨,现在少了你的羽翼,我也乾脆废了翅膀,不再翱翔天际。
有时候情感这东西可爱、可恨也可惜,来的快却收不回来,无法过眼云烟就此消散。
其实每天我都在大楼信箱徘徊数次,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信件留在里头自己没发觉,有时甚至傻到会跑去问着大楼管理员邮差会不会出事;其实每天我都会替你的手机充好电以防你想和我说说话时无法连络,等了三五天没有回音後,有时甚至傻到打电话到通讯行问问是否能正常通话;其实每天我都会替门闩上油,只怕因为一丝锈铁就阻挠你回家,有时甚至傻到打了十余副钥匙在玄关外各个角落,以免你忘了带而有家归不得。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吼大叫很奇怪,只是因为我知道彼岸那头没有网际网路连线,我只能一遍一遍大声告诉你:我很好。只盼风儿会为我传递这条简短讯息。
我很任性,明明想好好让你走却仍在对岸这头喊着你的名;我很自私,明明想好好忘记你却仍在对岸这头写着给你的信。可是我真的累了,心已疲倦到无法再执笔蘸墨、无法再用文字怀念你,因为想起你泪水就会溃堤。
到底要到什麽时候,才能呼唤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