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错阳差
司徒芸望着眼前的上官策,登时明白男人便是与她「有缘无份」的相公。
还来不及多想,沐少只再度发话。
「但你的脸……怎麽会……」回过神来,沐少只这才注意到司徒芸脸上的伤疤。
司徒芸一愣,赶紧撇开头,「受了点伤。」
上官策的百般逃避,让这场婚嫁延迟了三月之余。也就是这三个月,令她从原先的消极中恢复。
她,从不向命运服输!何苦为了司徒昊而独自啜泣?
这麽长的时间,她受了点伤也不无可能,凭她这副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尊容」,要让上官策休妻,易如反掌。
应该不会被他识破吧?司徒芸心想。
有些心虚地望向前方,司徒芸不期然地对上上官策专注的目光,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大相同,属於偏亮的琥珀色,彷佛能够看破人的心思,深邃而皓洁。
她不得不承认,上官策长得很……「美」。
他的眉宇神采飞扬,清逸明秀;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夹带着一丝慵懒以及不可忽视的自信。直挺英飒的鼻梁下,有着好看的唇型、玩世不恭的笑意。
黑绸般的长发以白月锦缎随意束起,增添了一抹率性及英气;但若是放下了锦缎,肯定比女人还美,足以气坏皇城後宫擦满脂粉的三千粉黛。
这便是天生丽质吧?他的阳刚多一分便太过,阴柔少一分便不及,总括来说,他美,却一点儿也不像女人。
注意到司徒芸打量的目光,上官策也趁机细看过她。
那双眼……彷佛「她」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素白的右脸浮着淡淡的粉云,不大的眼、小小的鼻、粉赭色的小嘴儿,精致地镶在那小小的脸儿上,细巧得极为可爱。
就连那些女子该有的体态也──
「你、你笑什麽?」看见他突然咧大的嘴,司徒芸显得有些局促。
「慧娘,将侧夫人的膳食送至书阁。」收起笑容,上官策并没有回答她,仅是朝前来请人的丫鬟吩咐道。
然而,此话一出,却让沐少只和慧娘暗惊。
「爷儿?」专管灶厨的丫鬟一顿,但随即掩去了迟疑,「慧娘明白了。」
待慧娘走远後,上官策富饶兴味地一笑,「娘子,你──」
「别叫我娘子,更别让他们喊我侧夫人!」既然「外人」已经离开,司徒芸根本没必要再多做掩饰。
「芸儿姊!」恬儿轻扯司徒芸的衣袖。
没想到司徒芸竟会当着上官策的面直接表明,恬儿不得不为她捏起一把冷汗。
岂料,上官策毫不意外似地,温柔提醒道:「我们可是拜过高堂、跪过天地的。」
「但我们还没、还没……总之,不算数!」显然,他的从容反倒令司徒芸乱了方寸。
「洞房?」上官策一语补出她话里的不明,「原来娘子介意的是这个。」
敛起眸,他佯装思考状。
「你、不知廉耻!」一遇见他,她的火气真的变大了。
他到底想要如何?他应该很讨厌她的,不是吗?他让她等了三个月,又在昨晚毅然离去,怎麽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
她以为,两人的相处模式该是尴尬的、相厌的,毕竟他之所以娶她,不是出於自愿,甚至还是逃避的。
但怎料现在的情况跟她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这下子,事情难办得多……她必须先弄清楚上官策的目的。
上官策轻喟一气,「好吧!若『司徒姑娘』有空,不妨至书阁一会,咱们可以好好商讨夫妻相处之道,彼此熟稔。」
什麽不妨?他命人将早膳送至书阁,不就是明摆着要她过去了吗?
也罢,她司徒芸可是一点儿也不怕!看她如何见招拆招,让他对她忍无可忍。
※※※
遣退了恬儿,司徒芸独自走在富丽堂皇的主院中。
像是怕远处的假山树木随时会攻击她一般,司徒芸一双眼紧盯着四周,没有一丝松懈。
突然,她怀念起了司徒王府。在那儿,少爷疼爱她、夫人照顾她、下人喜欢她,大夥就像一家人,那才是家。
为什麽她必须在这种地方,警戒地走在上官府的别院中?
催回鼻间的酸意,司徒芸伫足於书楼外,小心翼翼地推开雕花木门。
淡淡的书墨味窜入鼻息,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映入眼帘的,是十多个约有两人高的书柜,摆满整个书楼。墙边更以硬实的木料为架,塞了万卷书册,连一丁点儿空隙都不愿放过。
随手一拂,指间沾上了柜前的厚灰,配合上黯淡的光晕,足以想像这儿被主人冷落了多久。
沿着墙面,司徒芸总算看到明亮的光源,连忙提步探去。
只见上官策立在长案前,神情柔若秋水,定定望着案上的画像。
画像上头是一名女子,女子飘散着长发,赤脚於花田间行走着,脸上的笑容足以融化所有男子的心。
多美,就像是天女一般……
难不成,画像中的人儿便是上官策避婚的原因?
还不及多加思索,属於男人的磁嗓唤醒了她。
「你终於来了。」上官策慵懒一笑,旋身面对她。
此刻,司徒芸才惊觉他卸下了束发的白锦,长发轻披在肩後,随意拢起的单衣外仅披着墨色罩衫。若隐若现的诱人肤色上,有着男性身形精壮的线条。
「你、你在府里都是这样吗?」别开脸,红潮袭上了她白净的脸。
见上官策面露不解,司徒芸没好气地拉拉衣服。
「往後,请你整理好自己的服仪再见人。」
呵,原来她害羞了,真有趣。「娘子训斥的是。」
拢衣,上官策挡住了外泄的春光。
「我说过了,不准叫我娘子!我对你没有情,你对我也没兴趣,我之所以过来只不过是想划清咱们的界线。」
「谁说……我对你没兴趣?」上官策步向了她,伸手轻抚过她光洁的额。
感受到他熨人的体温,司徒芸不自在地後退了一大步。
「你有喜欢的人?」他问。
司徒芸一愣,乾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说得水性杨花、彷佛随时都有可能红杏出墙。「是!我在司徒府恋慕了大少爷好些年,所以奉劝你最好别碰我。」
「司徒昊?」他五年前的至交。
「别提他的名字。」司徒芸说道,压根儿没发现自己又红了眼眶,只是试图转移话题,「这儿的书那麽多,你全看过了?」
话一出,司徒芸只想咬掉自己的舌根。这麽多的书,怎麽可能──
「为了一个人,是全看完了。」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话锋转得太快,司徒芸只得愣愣地回答,「司徒芸。」
「我要真名。」
姓司徒该只是她进府後的化名,他想知道她的真名。
「不知道……进入司徒府前的记忆,我全都忘了。」她据实以报。
「忘了?那『芸』这字,也是司徒府替你起的?」
「那倒不是……不对,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跟你说这麽多做什麽?」司徒芸暗悔自己反应慢。
「至少你是我为期半年的侧夫人。」
「半年?」
「既然你有自个儿的心上人,我上官策也不强留你。半年後,若你想同你的心上人旧情复燃,我亦不会插手阻止。」
司徒芸一时之间似无法吸收他话中之意,只能像是九官鸟一样重复着他的话,「旧情复燃?」
「这半年,你倒也不必觉得不自在,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在下绝不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包括你最在意的……」
「什麽?」有什麽事是她最在意的吗?
「洞房。」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幽静的书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