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鳳妃 — 之七 了斷

是摆脱,还是沉迷?

当人在欲慾中浮沉之际,是否能明确找到慾望的尽头?他在女体温柔的包覆下益发蒸热,连同自以为冰冷的心一同放进去试炼着,彷佛因为潜意识太清楚这已是最後一回的疯狂,到最後他再也分不清是他在操控着性慾,还是性慾在操控着他。

人总是将爱与慾连在一起,彷佛两者并蒂相生,缺一不全,殊不知无爱的慾更令人沉沦得无法自拔,许是好奇,许是困惑,引诱着人不断往浊海的深处游去,像是想寻获更多似地……

他,无爱,因为那是一种禁忌。

而在禁忌里,他嚐到了慾的滋味,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他迎来了不知第几个的凤妃,她用着毫不尊敬的轻佻态度挑战他的冷漠,殊不知原来真正挑战的却是他深埋的本能──那些他身为人的本能,包括人体结构带来的弱点,清清楚楚告诉了他,不论他再如何努力,属於人的那一面是永远存在的。

一开始他并不懂何以偏偏会对阿黛按捺不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便会豁然明白,她身上深深勾引着他的那一股媚惑,来自她不顾伦常规条而选择从心的自由,为人而没有人自制的枷锁,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她所不认同的种种理念,以一种他渴求的姿态活出他所不能的生命,於是他对她生出慾望,就像通过她表达他对世界的慾望一般。

这些秘密,在性慾被她激发的同时被重新提起,如一卷竹书般徐徐摊露,越拉越长,越到深处越能窥见他神圣光华背後的污浊不堪,却也越能窥见一个更真实的他。

阿黛戏弄他,调侃他,诱惑他……所有属於她的面貌都是对待一个平常人的姿态,没有过往凤妃对他的尊贵身分所展露的满心虔敬,好似生怕染污了他的高洁般地诚惶诚恐。在阿黛面前,他好像一般男子般地被人接近,被人了解,被人渴望着,被人侵犯着……

「您的慾,了断没有?」阿黛呼出紊乱而炙热的气息,在他颈窝间刺激着绷紧的肌理。

「……吾问你,你为何如此不同於其他凤妃?我族虽无叛教之说,但你这般已属挑衅本教,其他族人何以容你?」他答非所问地朝她抛去一个深种已久的疑问。

阿黛在放纵情慾中妖媚地笑了,喃喃地彷佛自言自语,「是啊……世间何以容我?」

「告诉吾,你是否渴望着解脱?」

「何为解脱?倘若不为人所容,死亡是否唯一的解脱?人利己而容,异己而剿,到头来人能容的只有自己,凤延君,您说对不?」

「我教有云,梵我合一,为真解脱。人的死亡不是一种解脱,是因肉身虽亡,灵魂犹在,论德转生,是以人并不以死为终;下一世,你便要重新再经历一回此生不为人所容之苦,何来解脱?」

「您怎知下一世的阿黛将转世为人?我如此叛道,又害您犯了慾戒,说不定转为首陀罗呀。」阿黛满不在乎地吃吃笑着,染红的芳颊上没有一点愧疚。

「一派胡言!」凤延君凛声低喝,不满她视轮回如儿戏的态度。

轮回串连出命运的整体,由千万年以来一世世的生命环环相扣,因此族人对现世皆抱持着对最高境界的追求,以求命运的齿轮会因为这一世的业作出轨迹的变动,没有人像阿黛这般,随意得不想为灵魂负上责任而拖累今生的想望。

一世为首陀罗,或为贱奴,是置整体命运修业於不顾的下等生命。

谈不上为何,他并不愿见到她得到这样的果,甚至在想像中感受到心胸为之急躁的跳跃。他极冷肃地把手一挥,挥开了横亘在心头那一道名为不舍的怪异感。

蓦地里,阿黛也收起不羁笑靥,因情慾而薰得氤氲的眼眸在身上的男人定格,艳颜极细微地颤栗出内心的波涛,忽然竟皱成一脸不曾展露的遗憾,毫无保留地占据了总是笑得戏谑的眼底。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凤延君,您才是有心之人……」

一直说着无心,却是对她最有心的人。

相比那些将她进献为凤妃的亲人,藉以虔诚之由而实质出自私心出卖她,他拥有的才是她所见过最真的一颗心。兴许她该感谢族人的自私,让她成为他的凤妃,为她的今生划上完美的邂逅。

「何为因,何为果……凤延君,您说,欲慾是因是果?有情是因是果?」她忘情地张腿抱紧了他,不知是在问他的话,还是自语感叹。

凤延君没有回答,许是明了,欲与不欲,是因是果,在了断这一切的今夜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凤妃带来这三日的意外,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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