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站在机场,我紧紧的抓着手中行李箱的手把,看着好久不见的环境,以及家乡深深熟悉的气息。
十年了。距离我离开这里,十年了。
因为父母离异,跟着父亲来到美国打拼,同时为了自身的梦想而努力。
如期的成为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企业千金,成为了未来接管父亲公司的第一人选,还成为了某间事务所的特别顾问……,但现在,我想我就只是一个刚回国,想要赶快熟悉家乡一切的小平民。
所以,首先要做的,无非是回家。
回到有母亲在的那个家。
虽然说这十年间并不是都没回过国,但是回国的时候都是平常日,寒暑假学校还要上课,所以都是短暂停留就走的。於是,在国外定居的这十年来,我一次也没见过母亲一面。
如果说连络的话,刚开始几年还有以书信的方式连络,不过後来不知道为甚麽就没有了。
走在有些陌生的街道上,思考着母亲是否还待在那间破烂的小公寓,有转嫁吗?有搬家吗?还是,已经离开了人世。
越想,心中的那份不安越大。晃晃头要自己冷静,我停下,深呼吸一口气,凭着以往的记忆,转身走入两房之间的小巷。
或许不该说是小巷了。经过了十年的转变,这条童年记忆中,每次要迟到时总会走的一条小路捷径,已经被开发成了一条能让车辆通行的大马路。蹒跚的走在这条街上,热闹的商店街,香气扑鼻的小吃摊贩,以及各式各样的精品店。
看来变的不只是人,还有环境。
看见了了熟悉的路标名称,我伫立在华丽新修的公寓大门前,手中原有的那袋行李早已托人拿到租下的一间小套房去了。
高跟鞋与地板的敲击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我看着华丽的走道,心想,母亲应该搬家了吧?虽然从父亲那里拿到了一笔高额的赡养费,但是这如此华丽的公寓,母亲那种享受於纯朴生活的个性,肯定也搬走了。
敲了敲警卫室的大门,旁边开了的小窗传出了声音,「找谁?」那声音有些粗哑,似乎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我点了点头,「我找高敏亚女士,请问她在吗?」
那人沉默了一下,还听到细碎的讨论声与翻阅纸张的声响,「呃……,她搬出去了。」听着他有些迟疑的声嗓,我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那请问,你知道她现在搬到哪里了吗?」
那人又是一个迟疑,没有给我回答。而在里头传出的讨论声中,我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医院。
後来他们跟我说,我的母亲在五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也因那场车祸而昏迷不醒,成了半个植物人,父亲给的那些赡养费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住院的费用。
得知这个消息以後,我的反应没有很大,大概是被父亲那样冷血的人给感染了吧。我带着浅浅的笑容,跟那些警卫室里的人道了谢,要到他们口中的那间医院探望母亲。
在公寓外,我拦了一台计程车。计程车司机人很好,一路上都很亲切的与我交谈着。先是问我要去哪、然後还问我说要去探望谁呢?以及一些他自己的人生经验。
在这谈话中,我得知了这位司机的老婆也住在那间医院,似乎是因为糖尿病之类的病。很严重,所以一直住在医院,久久才回家住一晚,通常隔天就会被送回医院。
知道了这个消息,我有些讶异於这位司机的开朗。请教了一下这位司机为甚麽能如此的乐观去面对这件事,他居然回头对着我淡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阿珍住院虽然不太好,但是随後却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例如已经离家五年,只以电话连络的大儿子居然回家来帮忙做生意,与我们很少连络的女儿和女婿带着我一岁的孙子回家住的频率增加。因为一件不好的事情,反而得到了亲人更多的关爱,阿珍也很高兴,所以这也不是件坏事不是吗?」司机先生将视线转回了前方,继续开车要将我送达目的地。
听着这位司机的话,我不禁一愣。
虽然已经好几年不见母亲了,但是记忆之中她是一位温柔、有效率,直到敬仰的母亲,以及对我的疼爱,更是源源不绝。得知她住院的消息後,我虽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但是心中还是会感到一丝不舍。
何况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他为甚麽能如此乐观的去面对这一切?不是说我不乐观,只是,从刚刚的对话中,他的儿女应该原本和他们感情不是甚好才对。後来这般孝顺的行为,不也是应该的?
突然忘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我撇过头去,看着窗外一栋栋高耸的建筑,不禁感叹时间的流逝,与器物的转变。
很快的,车子打了方向灯,停在了一栋白色的建筑前。
看向了那位司机,他裂开嘴笑着,「小姐,良示医院到了,总共两百五十四,算你两百五,算是这段路程跟你聊得很开心的交换吧。」满口黄牙,我却只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