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下班後的我,在街上等过马路的时候,不经意的向上望去。在四周的大厦包围下,我所能看到的天空就只有这麽一格。
我的人生,就像今天的天气那般:并不是一片昏暗,但又不是豁然开朗,云层满布,却有一点阳光穿透下来。
半吊子的人生。
自从研究所毕业之後,我就在一家外资机构上班。薪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对事业没甚麽特别的野心,反正我自问对物质的并没有特别的渴求。
当别人在盘算自己要在哪一年买房子,几岁结婚(虽然对象待定),几岁生小孩的时候,我都只是随遇而安,安守本份的过着日子。
在周末下午的人群穿来插去好一会之後,我终於能钻进一家咖啡店里。
我一进店门,便见到婉儿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向我招手。
我在婉儿的面前坐下时道歉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工作很忙吗?」她问道。
「还好啦,跟平常一样。」
「是嘛。」她说道。「那麽你最近怎样?」
「怎麽样?都是老样子啊。你知道的。」我失笑。「每天上班,下班,周末窝在家里,偶尔跟朋友出去吃个晚饭。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坏。」
「哦。」
「你呢?」
婉儿跟我讲了一些她上个月在西班牙旅行的见闻,又给我看了她拍的照片。
话题转了两回,她问我道:「两个多月後的香港马拉松,你要参加吗?」
婉儿是我认识的朋友之唯一一个在就业後还是热衷於业余运动的朋友,也许是她受了十多年的外国生活影响吧。
「啊?」我说道。「不会吧。」
「你以前念书的时候不是练长跑的吗?」她问道。
「所谓『念书的时候』是中学时期,整整十年前的事啦!」我说着呷了一口冰咖啡。「我上大学之後就没有再跑步了。」
每一次想起那个青春年代已经是陈年旧事,当年喜欢的流行歌都成了十来岁小鬼们口中的老歌,心里总是有点不是味儿。
婉儿说道:「就算是这样,你就不能再重新练习的吗?又不是要你去赢比赛,只是参与而已。」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今时今日会做的事啊。」
婉儿皱了皱眉,似是不明白或是不认同我的说话。
我只是耸耸肩,没有多作解释。
我见气氛有点冷,问道:「说真的,今天怎麽约我出来?不是单纯的拿旅游照片来炫耀一番,或是劝我去参加马拉松吧?」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忘了吗?」婉儿笑着推了我一下。
我失笑道:「我是很想忘记,也希望别人能够忘记。」
「只有女人才会在意自己的年龄吧?」
我摊了摊手。「我只觉得,人生正在停滞中的时候,年龄也应该停止增长呀。」
「人生停滞了?」婉儿说着眯了眯眼。
我说道。「小时候一直就被逼着念书,被灌输着升学大过天的观念。念完研究所出来,找到了工作,搬出来自己住,一切安定下来的之後,忽然就会想:然後呢?」
婉儿插嘴道:「然後?」
「就不知道了。所以便会有一种无力感,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甚麽。」
「人生对你来说真的那麽无奈吗?」
「也不至於无奈吧。」我想了想。「就只是不安现状,但不知道怎样改变,也某程度上害怕改变吧。」
婉儿笑了。「你这说话听来比较像出於大叔阿伯的口中。」
我苦笑。「对啊,我是个二十七岁的大叔嘛。」
晚上,在铜锣湾的一个豪华卡啦OK套房内。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会对一大班人的社交聚会感到焦虑,出席前总会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但这一次聚会的发起人是曾帮过我大忙的学长,所以我也只好应承出席了。
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後,几个女生到场了。她们并没怎麽自我介绍或是打招呼,就迳自跟场内她们自己认识的人玩了起来。
她们之中有一两个看来也蛮漂亮的。我看了两眼,就不太好意思盯着人家瞧了。
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没胆的伪君子。
大部分人到卡啦OK,都不是为了唱歌,而是为了玩骰盅,喝酒,甚至玩游戏机。而我,是想唱歌的少数。
一曲唱罢,我按了停播键後,画面出现下一首歌的歌名时,我心想:「怎麽有人会点这歌?」
香港应该几乎没有人会认识这歌呀。
我往四周张望,看有没有人认投的时候,有女生说道:「是我点的。」
只见一个瓜子脸,留着微卷长发的女生,从包厢後方的人群里冒出头来,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
她见我还拿着米高锋,问我道:「你要唱男声那部分吗?」
我吗?
我下意识的往左右望了一下。
「好啊。」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