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在最後一個故事】--《 盛夏的延續 》 — 第十八章

【18】

回忆碎片是寂寞的。

因为它就算拼凑起来,也是满布裂痕。

从雅悦会馆中离去时,台北进入了短暂的无风无雨。

地上的处处小水洼就像雨的屍体,正在告诉我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天空的云看来很厚实,就像城堡的铜墙铁壁一样坚固。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没有从八德路上离去,就像眷恋着些什麽一样。

「对不起。」

我聆听着电话,聆听着另一头的寂寞。

「六年多前,我就不记得了,不只是你,对其他人也是。」

我知道对着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述说过往,对那个人而言也不过只有:啊,原来我经历过这些事情啊。的感想,而毫无实感可言地悲哀。

现在的你就是这样吧,因此你背负寂寞。

『你看起来很寂寞。』

「对不起。」

她就像个自动答录机,反覆复诵着:

「对不起。」

越是说,我心头就越痛。

被划开的伤口流着如注血液,凶器是回忆的碎片。

我蹒跚地走在通往松山车站的路上。

不问结果,如今却连问起过程的力气都丧失了。

『我们的故事,可以延续吗?』我问,用着清晰的口吻,就怕她会听不清楚一样。

如果她希望,我甚至可以驻足在台北,驻足在这寂寞的城市。

但她没有开口,我只能驻足在松山车站前,等待大雨的来临。

「恐怕不行。」

轰隆隆隆……

雷声就像老天爷的震怒一样,对着这寂寞的城市震怒。

『是吗?』

我仍没挂上电话,我更是点起了烟。

「你在抽烟吗?」

『……你偷看我?』

我连忙四处张望,但这熟悉的陌生城市却让我力不从心。

到处可见的影子简直比路边的野狗要来得多,由这些之中更不可能找得到那怀念的身影。

突然希望自己有狗儿那般敏锐的嗅觉,一嗅便能知道方位。

「吸烟对身体不好,就像赌博一样。」

我不知道当时的她是用着什麽样的心情,来陈述这一段听来语重心长的话。

我却没有如她的意思将烟捻熄,而是持续地抽、缓缓地抽,望着这几乎要崩塌的云层地抽。

如果大雨这个时候来,我的烟也就会熄灭了吧。

『抽完这一根烟,我就要把你忘记。』

我的回忆也会跟着熄灭吧。

『今後见到,也会变成陌生人的。』

我像是在做着最後通牒一样,暗示着她快点出现在我面前。

『也不会有机会再来台北了。』

我倔强地停下环顾四周,巴望着她会过来,会过来与我继续没完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

「你看起来很寂寞。」

『那你为何要让我这麽寂寞?』

「因为……我不是你的同类。」

……

「寂寞的城市,是我的归属也是冀望。」

你骗人。

「你不是该待在这里的人。」

你骗人。

「回去吧,还有更好的同伴在等你。」

你骗人……

热气沿着我的人中,一路窜到我的鼻尖,这是烟就要抽完了的证明。

证明我就要离开松山了、证明我就要离开寂寞之洋了、证明我就要遗忘掉她了……

证明……

太多的事情,需要求证。

就把这些,全推给老天爷吧。

『烟就要熄灭了。』

「嗯。」

烟头开始崩解了──

『我就要把你遗忘了。』

「……嗯。」

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

紧接着开始转大,随着雷声而起的是士兵们的奋勇杀敌,杀得松山车站前的人措手不及。

妄想只手遮天抵御强敌的他们,用起发达的双脚开始四处逃窜。

只有我,目睹着烟上的火被雨水所冲刷、所浇熄。

电话的断线,不是我挂掉的,而是她的所作所为。

我几乎想将她的这道恶形恶状给公诸於世,让世人挞伐挞伐她一顿,挞伐她多麽不珍惜、挞伐她多麽的傻、挞伐她……

「你遗忘了吗?」

站在雨中的她,拿起一只雨伞,为我遮风避雨。

「……」

爱情像手中的沙,即使完全放手,也不能够完全拍乾净。

而流沙的流动,就像时间的冲刷一样麻木不仁。

真正的幸福,是我可以笑着道出:我曾经很幸福。

盛夏的延续,六年之後。

我让它化作了文字持续下去。

这一次,我知道自己的爱到了哪里。

感觉比盛夏的烈日还要闷热。

是不是在盛夏里的蝉声咭咭地盖过了我的呐喊,所以不管我怎样呐喊都无法传达到你的心房?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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