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那麽听话就真的去撞墙。
不过她也没那麽听话就承认她想我。
我在这里用「承认」两个字其实有点过份,因为要别人「承认」什麽事,你必须手上有足够的证据或是心里有充分的把握才能要求别人「承认」什麽。
我手上的证据是零,我心里没有把握,她等我的讯息等得很晚,也能解释成她很单纯地只是担心我是否安全到家,这连普通朋友都会担心,一切都很正常。
但我想她。
我承认我想她,我向自己跟所有人承认我想她,包括对她本人承认。
重覆看着我跟她的app往来讯息,我只能猜测她在想什麽,不能要求她承认在想什麽。
所以我先承认了,好像就输了。
但是输了又好像也没关系,心里反而还爽爽的,小鹿乱撞了一会儿。
爱情真的很奇怪。
因为是过年的关系,各处景点到处都是人,好像出去玩是去看人而不是看风景的,爸妈跟往年一样回乡下,我妹跟同学出去玩,听说是三天不会回家。於是我闲在家里当大王,自己下厨自己过年,感觉还挺惬意的。
我打电话关心了一下辞海的状况,他说心情已经平静了,面对舅舅的骤逝已经不那麽感伤。这几天他写了两首歌,跟燕子看了两部电影,还一起去大卖场买火锅料回家煮。
我问他告白了没,他说没有。
我问他燕子有没有主动告白,他也说没有。
「所以你们在干嘛?」
「就聊天说话很开心这样。」
「干嘛不告诉她你喜欢她?」
「说了有比较好吗?」
「没说也不会比较好啊。」
「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啊。」
「但说不定她就在等你告白啊。」
「那也只是说不定。」
「那我跟你打个赌好了。」
「赌啥?」
然後我思考了一会儿,「我猜她也喜欢你,她正在等你告诉她。如果我错了,我就在我们那条巷子里大喊三声我是白痴。」我说。
「这有什麽困难的?我也敢喊。」
「那不然你说。」
「如果你输了,你就到西门町最热闹的那个小广场趴下做二十个扶地挺身跟摇五分钟的呼拉圈,一边做一边喊我是白痴,还得让我拍成影片上传到Youtube。」
「干!赌这麽大?」
「不然还有另一个。穿内裤裸奔台北车站一圈,一边跑一边大喊辞海我错了,一样要让我拍影片上传Youtube。」
「干!这个更恐怖!」我一边听一边开始发抖。
「再不然还有一个,挂着我是白痴的牌子站在信义威秀门口十分钟,还要一边敲木鱼,当然影片照样要放Youtube。」
「敲木鱼是哪招?我没有木鱼!」电话这头我几乎要崩溃。
「没关系,我可以去替你准备道具。」
「你脑袋里到底装些什麽?这些东西你怎麽想得出来?这些都赌太大了啦!」
「这哪有很大?你想想,如果你输了就表示我告白失败啊,用我的幸福跟你换这短暂的疯癫行为,是我比较吃亏吧?」
「但是还有影片啊!我一世英明与高贵的形象……」
「你讲的这两项你都没有,所以不用担心。」
「干!」
「所以现在是不敢罗?不敢就不要赌了。」
「你等我两分钟,我打电话问一下林婉燕。」
「问她干嘛?你们是在一起了吗?要问一下女朋友的意见?」
「我是要问她如果我这麽丢脸,她会不会喜欢我。」我说。
「快点跟他赌!」←这句是林婉燕说的,「我相信你会赢的!辞海一定会告白成功。」她说。
「其实你心里想的是就算我输了你一样有好戏看吧?」
「嘿嘿!对啊!」
对你个大头!
然後我立刻打电话给辞海,「可以赌,但我有个条件。」我说。
「什麽条件?」
「过年後两天内就要告白。」
「为什麽?」
「因为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我想早死早超生。」
「你又不一定会输。」
「对!没错,我有信心我会赢,所以你告白成功要请我吃饭!」
「为什麽要请你吃饭?」
「我为了你的幸福赌这麽大,吃顿饭很过份吗?」
「好像也不会……」
「好!就这麽说定了!」
「只是,国维啊……」
「嗯?」
「我们都三十岁了,这样赌好像很幼稚……」
「干!那些恐怖的呼拉圈、裸奔跟敲木鱼是谁想的?你才幼稚!」我说。
类似的大冒险游戏我相信很多人都玩过,尤其是学生时代最常看到,一点点小事赌到跳水沟的都有。学生嘛,勇气十足,青春无限,玩起来也无限。
但不知道为什麽我每玩必输,最惨的一次是跟大学同学赌世界盃足球赛,输得要被装在大塑胶桶里面从宿舍走廊这一头被踢到另一头射门得分。
但滚到一半我就在桶子里吐了。
我吐了的时候同学还继续滚,他们一边滚一边疯狂地叫着,「要射门了!要射门了!」,根本没人听到我的呕吐声,直到我的呕吐物从桶子里流出来才有人发现。
「喂!国维流汤了!」其中一个同学叫喊着。
我不是被人救出来,而是自己爬出来,因为没人敢接近桶子,我全身都是呕吐物,超级恶心。
公司年初四当天举行团拜,初五正式开工。
往年大概都是这样的模式跟时间,就连买的东西跟水果都差不多。我们还会特别叮咛会计大姐说多买一点可乐果跟洋芋片来拜,因为我们喜欢吃,但她偏偏买乖乖,我想她大概不太喜欢我们这些业务。
大仔传app给所有业务通知年初四早上九点到公司门口拜拜,没到的算旷职一天。初四那天我一早就到公司门口,但除了一堆落叶跟纸屑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
然後九点整,我依然是一个人,在一阵阵冷冷的微风中看着落叶被风吹起又飘落,看着纸屑从我的左边被吹到右边,一只小土狗从公司门口慢步跑过,还停下来瞧了我一眼,我想牠可能心想:「这憨瓜要等到什麽时候?」
对!我这憨瓜要等到什麽时候才会有人来?不是要他妈的团拜吗?人咧?团咧?拜咧?
九点十分,心想大过年的,说不定大家都出去玩回来晚了,再多等会儿没关系。
九点二十分,我来回跺步着,耐心已经快要用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等要怎麽干谯大仔。
九点三十分,我忍不住了,拨了大仔的电话,但他电话中,系统说「您拨的电话忙线中,已为您插拨,请稍後。」我在电话这头不自觉地低声咒骂了起来,「对!插拨,快插拨!插死他!快点插死他!」
然後大仔就接起来了,「要插死谁?」他说。
「插死你啊,大仔,不是说九点团拜吗?怎麽没看到人?」
「干!今天才初三!你有什麽毛病啊?还插死我咧?你现在把手机插到自己的鼻孔去我就原谅你!」
糟了!原来是我看错日期,「……啊………」
「啊什麽?讲话啊!快插啊!」
「您拨的电话目前无人回应………」我立刻装成系统的声音。
「邱国维,你装傻咧……」没等他说完我就挂电话了。
电话才挂掉不到五秒,我手机立刻响起。
原以为是大仔打来想继续骂我,结果不是。
「我跟朋友刚决定要去垦丁,路过高雄的时候,你可以当导游吗?邱先生。」
婉燕在电话那头用俏皮的语调说着。
*挂着我是白痴的牌子站在信义威秀门口十分钟,还要一边敲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