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海的第一个女朋友交往了三年,第二个更久,交往了七年。
「我还是比较爱第一个,在我跟第二个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第二个离开我的时候,我发觉我好爱她,压根忘了我曾经有多喜欢第一个。」他说。
「所以你这麽分裂啊?」
「是啊,分裂了很久耶。」我在他说这话的眼神当中读到了骄傲的讯息,但我不明白这有什麽好骄傲的,接着他继续说,「分裂到後来我反覆思考,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恋爱,却又情不自禁的喜欢上燕子。」
「所以你才没告诉她?」
「我有告诉她,但那是在喝酒後,她以为我酒醉开玩笑,天知道我清醒的不得了。」
「那你跟第一个怎麽在一起的?」
「告白後在一起的。」
「废话……」
「不然咧?谁不是告白後在一起?」
「一堆喔!现在时代变了,一堆人莫名其妙的先上床後才在一起咧。」
「所以你跟哪个女朋友先上床後才在一起?」
「没有。」
「那你讲个屁。」
「所以你怎麽跟她告白?」
「就直接讲啊。」
「讲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这样喔?」
「差不多。」
「然後她就说好?」
「过一阵子才说好。」
「过多久?」
「大概半天。」
「…………」我翻了白眼,「半天叫一阵子喔……」
「半天也是一阵子啊,我从下午等到晚上,等得很焦急耶。」
「干!我应该要改用你的逻辑来思考,你是个奇琶,会喜欢你的应该也是奇琶。」
「可是她不是奇琶。」
「不是奇琶怎麽会喜欢你?」
「那你以前的女朋友不是畜牲怎麽会喜欢你这个畜牲?」
干……我输了……
「好吧,我或许很奇怪,我承认。但她不奇怪,她很乖。」
「所以你们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就是了?」
「不,感觉上比较像是卖女孩的小火柴。」
「………………………」
「你怎麽了,要中风了吗?」
「没事…………所以你是小火柴,她是小女孩?」
「是的。」
「那时候你几岁?」
「是两小无猜的十四岁。」
「喔!那果然是小火柴。」
「但现在是大火柴了。」说着说着他又要脱裤子了。
我连忙阻止他,「干!收好你的火柴!」我说。
辞海说他跟阿一(他对第一任女友的简称)一直到上高中都还在一起,本以为会这样一直走下去,然後大学,然後工作结婚生小孩,然後死掉重新投胎。
但是人生最好是有这麽简单啦,又不是代入公式就会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他遇到阿二(他对第二任女友的简称),他发现阿二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女孩子,於是小火柴真的把小女孩给卖了……………噢不,是给抛弃了。
阿一痛苦万分,像天塌了下来只压到她一样。
她对辞海多次苦苦哀求,饱受失恋和痛苦的折磨,一边为了失去难过,一边为了辞海的变心而憎恨。
变心两个字听起来罪大恶极,但说穿了就是「做了选择」而已,只是做的选择是好还是坏,必须由做选择的人自己承担。
所以承担的人是谁?当然是辞海自己。
他抛弃阿一,选择阿二。甜蜜期过後发现彼此之间许多的性格差异,容忍度开始变少,争吵开始变多。他开始後悔,开始觉得阿一真的比较好。
但阿一累了,她差点溺毙在一滩痛苦和憎恨组合而成的死水,只是她拼命的游,拼命的游,一天终於游上岸了,她放下了,她心平静了,她再也不恨;再也不哭,对辞海再也不想念了。
有一天,辞海瞒着阿二偷偷地约阿一喝咖啡,在以前他们常去的那间店。
奶精才刚加,砂糖才刚放,咖啡还冒着烟,辞海就急着表达自己的後悔。
他从和阿一在一起的十四岁那年,讲到自己幼稚的十七岁,讲到他们都还是孩子,事情想不多,眼光看不远,所以选择才会做得不对。
他讲了好多好多,像是有太多话压在比心和肺还要里面的里面,这天终於有机会可以把这些全都掏出来讲一遍。
话讲完了,辞海眼前的咖啡还是满的,阿一的咖啡已经喝完。
她眯着眼,笑笑的说:「辞海啊,恭喜你,你长大了些,只是我也老了一点。」
阿一走了,连咖啡钱都是她自己付自己的。
阿一抢着拿出一百块钱,她阻止他,「我们已经结束了,别让一杯无辜的咖啡害彼此又开始互相亏欠。」她说。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但恍然大悟的当下却让自己觉得瞬间老了二十岁。」
辞海说。我好像看到他十七岁那一年的後悔,在他的眼眶里闪烁着。
辞海明白自己做的选择要自己去承担。
他开始改变自己,他不想放弃阿二,以免重蹈覆辙。他跟阿二之间开始用沟通代替争吵,用理解代替翻搅的情绪。
两个人顺顺利利的走了七年,从那个未成年的少年,长大成二十四岁的青年。他不觉得自己变得更成熟了,只是好像比还是孩子的时候要懂得珍惜。
他本以为会跟阿二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当完兵,出社会工作,然後结婚生小孩,然後死掉重新投胎。
只是人生真的没这麽简单。
阿二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她走了,这次他们连咖啡都没喝。
「该说是报应吧。出来混,该还的还是要还。欠别人的,老天爷会安排在另一个人身上要回来。」
辞海说,但他笑着,像是看透了什麽一样。
*欠别人的,老天爷会安排在另一个人身上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