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篇
看着镜子中的华丽背景、最後眼神停留在自己画过妆的脸庞上,淡色系的眼影、浅粉色的唇膏让平时稍嫌苍白的双唇稍微有了点色泽,特地要求上妆时不要太浓,我希望能以最贴近原始的自己完成今天的人生大事。
这时门被敲了敲,进来的是妈。
「小宁,你今天真美。」妈望着镜中的我,笑了,眼尾的皱纹微微的露了出来。我微笑,看见妈眼眶泛泪的同时也很想哭,但为了不让妆花掉,我忍住悲伤,安慰着妈。
「没想到你竟然要出嫁了呢。」妈默默的留下了眼泪,语气中尽是不舍。
「妈,我不是出嫁啊,我只是让我爱的人变成你们的儿子而已。」我抚着妈的肩,微笑道。同时心里也开始担心着一件事情。
「小宁,在想些什麽呢?」果然是养育我长大的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我心里的不对劲。我也没想过要隐瞒她,只是要说出口总会有些担心。
「妈,今天会有一个你们可能不想看到的人来……」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右手无意识的抚了抚左手的手腕,妈看见了这个举动,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在左手手腕上的,是一条证明我曾经傻傻的爱着一个人的记号。
「小宁,你确定吗?」妈自始至终总是不先排斥,而是顾虑我的感受,听见她的答话我很自然的笑了:「妈,在拍婚纱照的那天我不是有回学校去吗?那天我有遇到她了。」想起那天的巧遇,我不禁还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但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她。她看上去很不好,而我也不知道今天的她是否会携带伴侣来参加、或是带着真心的笑容来祝福我。希望那真心的笑容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即便背负着庞大的压力,却还能够因为彼此的眼神而会心一笑。
现在我遇到了一个能够代替她的人,而我也希望她能够遇见一个取代我的人。
「她……还好吗?我看她当时似乎是失去了母亲。」虽然当时的爸妈对她抱着憎恨的是心态,但我知道,当爸妈知道了她的处境之後,一定也会心疼她的。
毕竟之前那些让爸妈喜欢她的特质,都不是装的啊。只是因为我们不小心把友情变成爱情而已。
我知道当时她说她的过去都是骗我的,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永远记得她说着那些过去的事情,带着多大、多大的伤痛。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那天看到她似乎没有过得很好。」当然,因为她一看到我就泛红了眼眶。不过我很开心能够再次遇上她,我想如果没有再次的巧遇,她不会知道我已经放下了吧,也许她还会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责着。
「小宁,对她你还有什麽感觉呢?」妈问我,我知道她很担心过去的那些事情还会造成我的伤悲,但也许妈该明白,当我选择了今天的这件人生大事,就代表我对过去已经放下了。
「我还是很爱她没错,但是只剩下朋友的爱了。」我微笑道,而妈也笑了。「妈,早在我决定在今天踏上红毯的时候,就证明我已经放下那段过往了。」
「我很开心小宁能够成熟了。」妈笑着轻抚着我的头发,「你爸那边我会去帮你说,你放心好了,其实当时你爸没有对她有太大的敌意,你也知道你爸他就是心软,他只是希望能够保护你而已。」妈说完後便起身离去。
而妈出去的同时我的手机来了讯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当我看见开头的昵称时我便知道是谁了:「宁宁,今天你的婚礼我会去。」即使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我还是泛红了眼眶,方才不想哭花妆什麽的在瞬间破功。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
※
挽着爸的手,我缓缓踏上红毯,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缓步走过一桌桌的亲朋好友们,虽然这场婚礼并没有很盛大、只是简单的几个亲戚、几位朋友,但对我来说那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然而真正让我在红毯上掉下眼泪的,是离台不远处的日日,在她身旁有一个高大的男人,那男人搂着日日的腰,跟着日日一起往我这里看。而在看见日日扑进那男人怀里的同时,我转过脸,不想让她看见我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看见日日会有这麽大的感触,只是没想过有一天,当我站在红毯上时,能够得到日日的祝福,还能够看见日日的幸福。
然後,缓缓的靠近那个即将给我幸福的男人。
「刘采宁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陈子霖先生,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是富贵,一辈子不离不弃?」凝望着眼前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耳边听着那恍若梦境般的誓言,我笑了,带着眼泪笑了。
「我愿意。」我愿意。然後他将戒指套入我手中、然後他亲吻了我、然後我听见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掌声,那瞬间开始慢慢了解,原来幸福的滋味可以如此的满溢。
原来曾经伤痛过的我们、都能够得到属於自己的幸福。
他离开了我的唇,嘴边勾起了笑容,我也笑了,我知道他了解我的感觉,那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感觉。
所以他牵紧着我的手,向大家宣示着从今以後,我和他即将撑起一个家。
属於我们的家。
这场婚礼并没有像传统的婚礼一样很多礼数,我和他都认为凡事简单就好,而爸妈也很支持我们、觉得既然是我们的婚礼就让我们自己决定,所以我换下新娘礼服、换上另一套比较方便的小礼服後便和他们一起享用美食。
「日日!」我喊住站在墙边没有一起到餐桌前的日日,日日转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我:「宁宁,恭喜你。」然後脸上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可能是怕爸妈不想看到她吧。
我和子霖走到他们身旁,我微笑:「日日,跟你介绍,这是我的老公,他叫作陈子霖。」我勾着子霖的手,心里带点骄傲的向他们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陈子霖,叫我子霖就好。」子霖挂起礼貌的笑容,而日日也微笑:「子霖、宁宁,恭喜你们。」不过日日的微笑还是有些僵硬,我试图让她放松。
「日日,你放松一点啦!子霖知道你喔,我跟他炫耀过连女生都喜欢我呢!」我微笑道,看着子霖白了我一眼,不理他便继续说着:「过去都过去罗,今天不是来祝福我的吗?我爸妈也都很欢迎的!」我转头看向爸妈,而爸妈微笑向日日点了点头。
日日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有礼貌的回应着。
我看着这样的日日,这样压抑的日日,还是好心疼、好心疼,然後我望向她身旁的男人,那男人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日日的腰。他看上去虽然并没有到很帅的程度、但是很有魅力。
「你们好,」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并且像我伸出手:「我是未日的准老公,我叫徐墨岑,可以叫我墨岑就好。」准老公?在伸手握住徐墨岑的同时听见了这句话,我有些震惊的转向日日,只见日日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跟子霖自在握着手的徐墨岑。
「墨、墨岑,」我看见日日拉了拉徐墨岑的衣角,用着极微小却还是让我听到的声音尴尬的说着:「你、你什麽时候变成我的准老公了?我怎麽不知道?」见徐墨岑眯眼笑了笑:「你现在知道啦,也由不得你不愿意罗!」然後眨了眨眼,无辜的很恰当。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即使身旁的人都认为我今天也许是开心过头,有些疯了,但只有我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我很感动。从我边笑边掉泪这点,看得出来。子霖抱住了我,然後我在他怀里哭着,我听见连爸妈也走了过来,而日日则是一直喊着我、问我怎麽了?
其实我也没有怎麽了,只是突然觉得很感伤也很感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感伤。
不过、可能是因为在悼念那段美好却已消逝的爱情吧,即便他人会认为那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但对我来说,还是很美好喔。
如果、如果日日或我有一个是男生的话,搞不好今天在红毯上的,就会是我们两个人了。但是搞不好也只是搞不好,现在拥着我的是子霖,我的老公。
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还爱着日日、还是看见日日有了幸福太过开心,我只知道我很难过也很快乐,好像有两种人格在我体内生长着。
一个是宁宁、一个是刘采宁;一个是和日日在一起很快乐的宁宁、一个是和子霖在一起很快乐的刘采宁。两者都是我,但如果必须从当取舍的话……
刘采宁会选择回到宁宁,但宁宁会选择继续当刘采宁。
所以现在这个嫁给了子霖的我,其实还是当年那个、挂记着日日的宁宁也不一定吧。
可是、有人会懂吗?
关於红毯上的眼泪,有可能不是因为要嫁给一个爱我的人而感动,而是因为终於要完全割舍过去那段爱情而感伤,有人会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