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暗浮,似有若无,隐隐萦回鼻间不散。皇甫卓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室明亮,原来已一觉至天明。他翻身坐起,支额醒眠,却忽感有异。
他睡在枫刻紫檀卧榻之上,而卧榻却在他房中──的确是他寝房不错,但装饰摆设却比以往略有差异。皇甫卓皱眉起身,疑惑地打量四周,这才发觉异感何在。
他的房间,多了不少女人家的东西,少了以往纯粹的男子阳刚之气,增添了女子的柔媚,一看即知此间已不再是他独用,而是多了一个女主人。看那些窗门,还贴着崭新的喜字窗花,一派洋洋喜气。
他床榻旁多了一座雅致妆台,他拿起烫着枫叶纹样的木梳看了看,又随手打开几个饰物盒的盖子,愈看眉头愈是纠结:这些分明是初临的往日用物!瞥见那个熟悉的檀木盒,揭开一看,面色登时一沉,里头果然是初临生前最珍惜的饰品:四辫旋诗白玉环、碎玉绳环……却还有一样陌生的镶金墨玉手环,皇甫卓眉一皱,一时想不起此物何来,接着便忆起小时候曾在母亲的首饰盒里见过。这只墨玉通体漆黑无杂色,十分罕有,因断成了两截,无法一体为环,才镶金饰以为佩戴,型式较为特殊,是以虽然十数年来不曾再见,印象却是极为深刻。再流目房内一遍,发现那些原本不属於他房里的摆设之物,皆是自初临房里搬挪过来的,包括那张枫刻卧榻。
这是怎麽回事,为何一觉醒来,他的世界竟好似不是原本的世界?他成亲了?他怎可能迎娶初临以外的女子?可那墨玉环是皇甫家世代传予正室的信物,有物为凭,可证他确实已然娶妻,而这个身为他妻子的女人,竟胆敢擅取初临遗物以为自用?
皇甫卓沉着脸走出房,先是一愣。外头天色大亮,但日已偏斜,不是方才他以为的晨初,却已是申时前後。一面觉得奇怪,一面来到隔壁初临房一看,里头已非原来初临使用时的模样,却像是初临未搬入之前的摆设,看得出来这间有人起居使用,只是那人生活似是极为简约,物事并不多。
皇甫卓怒极,正见有个男仆在洒扫庭院,唤了来问道:「我不是吩咐过这房间所有物事不得一动,须维持原样吗?为何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他此刻目含冷怒,威严尽显,虽然克制着语气,气势却也十分逼人,那男仆吓得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好:「少……少夫人说要将东西搬到少门主您……您房里的,还是您亲……亲自吩咐咱们搬的啊!」
他允许的?怎麽会……
皇甫卓捏了捏眉间,认真回想,愈想愈觉得好似真有这麽一回事,印象却十分模糊……但,怎麽可能呢?他怎可能答允?
「那个少夫人现在人在哪里?」他问,打算直接去厘清这处处怪异。
男仆一脸奇怪,小心答道:「小的刚才看见少夫人在荷花池边,多半还在那儿。」少门主是怎麽回事,怎地问起少夫人好像问的是个陌生人?
皇甫卓朝外头走去,一路只觉庄内气氛说不出地怪异,细细一辨,却原来是少了净天教之劫後的那份冷清低落,反而是一片繁乐积极,甚至较净天教之劫前还要欣欣向荣。
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为何他处处感到不对劲,却又觉得本是如此?
皇甫卓带着满腹疑问来到荷花池近处,只一望,便看见桥上正并肩站着两人,当中一人黑衣长发,目覆遮巾,是剑灵夏孤临。他身旁的女子娇小纤柔,身上披着一件薄披风,青丝挽髻,发饰雅致简洁,虽不见容貌,却自有一股清丽动人的楚楚风姿。
他们正背对着皇甫卓,看着院内一处交头接耳,皇甫卓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只见青鸾和刘言正在院落一角,青鸾羞涩扭捏地拿出一只绣囊递给刘言,刘言接过,搔着头只是傻笑;青鸾低头要走,让刘言给拉住了,两人喁喁私语,脸上笑容洋溢着一股甜蜜美好。
皇甫卓眯眼看着青鸾两人,心中微微一动,再度看往夏孤临与那女子。夏孤临是灵非人,眼睛虽以长巾遮起,但并不影响实际见物,此时他看着青鸾刘言方向,嘴唇向着女子歛动,似是在将所见说与她知,女子凝神细听,转头同他说了几句话,轻笑起来。
也就是在她转头向面向夏孤临的时候,皇甫卓见到她的侧脸,心神猛然大震──她眼上覆着丝巾,她的侧脸,她的浅笑,她的背影,俱给他强烈至极的熟悉之感;她……
「初……临……?」
两人同时循声回过头来,女子抿唇一笑:「卓哥哥醒了?」
皇甫卓脑中轰然作响,疾步来到她面前握住她双臂,不敢置信地打量她。女子对他的举动甚觉意外,讶道:「怎麽了?」
皇甫卓还不敢确定,动手去拆她眼上丝巾,女子略惊,不明所以:「卓哥哥,你、你干什麽呀?」
丝巾卸去,露出完整面孔,那一双美目虽黯淡无神,仍无损这张如画容颜的清致秀气。皇甫卓霎时热泪盈眶,一把将女子拥入怀里,激动道:「初临,是你,真的是你!」
初临对他的异常举动一时反应不过来,夏孤临已经识趣地离开,并向所有往这方向看过来的弟子奴仆摇了摇头,要他们别来打扰,勿要偷窥。众人大为骚动,都是一脸克制不了的好奇:少门主素来正经自持,成婚前後虽然时常可见他牵着少夫人庄内散步,但最亲昵也不过执手相扶,却从来没见过他在大庭广众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对少夫人有如此大胆亲热的举止呀!
初临亦是讶异不已,秀脸红了红,赧然道:「卓哥哥,这、这儿有旁人在呢……」皇甫卓恍若未闻,只是呢喃着她的名,初临心中一软,心想左右自己也看不见外人眼光,真个是眼不见为净,身子给他抱得有些痛,但也没有出言遏止,而是回抱他轻抚他背脊,柔声道:「卓哥哥怎麽了,做恶梦了?」
「恶梦……」佳人切实在怀,她的气息深入肺腑,暖他心脾,皇甫卓原本脑海中令人沉痛的印象逐渐淡化,对此时此刻的真实之感愈加强烈,忍不住收紧手臂,将脸贴着初临的头,低喃:「对,是恶梦,很长很真的恶梦,我简直……没有怀疑……」
「卓哥哥梦见了什麽,这样可怕?」
「……我梦见皇甫家惨遭横祸,父亲他……还有你……你……」不敢宣诸於口,怕出言成真。「我梦见你……离我而去,不在了,而我竟慢慢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甚至忘了你的模样,始终想不起……」
他语气里的痛苦令初临心疼无比,她轻轻拍着他,安慰道:「只是恶梦罢了,我在这儿,大家也都好好的呢!人家不都说梦境是真实的相反,信不得的吗?」
皇甫卓喃喃道:「对,那都是假的,现在才是真的……」他的心慢慢安稳下来,但觉记忆略有复苏,却仍有些摸不着边际,他松开一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问道:「净天教进攻四大世家,然後……然後发生了什麽事?」
「净天教攻打开封,围攻咱们,又事先找了奸细在粮水里下毒……」初临脸色一黯,「公公中了毒,发挥不了平时功力,幸好晚临及时出剑,杀退了净天教,否则後果恐不堪设想……」
皇甫卓一愣,打断她:「晚临?他叫晚临,不是孤临?」
「孤临?不是啊,晚临的名字是我取的,卓哥哥忘了吗?」
皇甫卓心中诧异,又问:「那,父亲他……」
「公公中毒之後身子虚弱得很,需要颇长一段时日休养,我才刚陪他说了一会子话呢,现下多半正在屋里歇着吧。」
皇甫卓心中震撼,喃喃:「父亲也没死……还有晚临……」
初临听他自言自语,莞尔道:「卓哥哥当真睡迷糊了,什麽事都给忘了。」
皇甫卓怔忡看着她,记忆逐渐回流,原本如坠迷雾的心神终於明朗起来。
是了,是夏晚临,他想起来了。
毒影领军的净天教在攻击皇甫世家之前,令门中奸细事先在饮食用水中下了毒,好教皇甫家不堪一击,门中大多数人都中了毒招,简直任人宰割,皇甫一鸣拖着中毒之躯和毒影缠斗之际,陡然横空杀出凌厉剑气相助,却是长离剑灵及时出剑,剑意凛然,宛如神兵降世。
剑灵威力强大,净天教反被杀得溃不成军,逼得毒影不得不交出解药,落荒而逃。幸有剑灵之助,此一战皇甫世家伤亡并不严重,但皇甫一鸣中毒颇深,侵蚀经脉,虽大难不死,却需长期休养,索性便将门主之位传承予皇甫卓,此後由他掌皇甫世家大小事务,自己半退幕後。
皇甫卓查询奸细身份,发现常念不知所踪,後来在丹枫谷发现了他的屍体,虽然之中诸多启人疑窦之处,不过既已死无对证,便不再追究,命人将他葬在於净天教来袭之中丧生的常氏夫妇坟茔之旁。
净天教教主姜世离被封於女娲血玉之中,党羽溃散,短短数月内净天教声名沉寂,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武林恢复太平。
剑灵出世之後,初临身子果然大有好转,经数月的细心调养与婚礼筹备,皇甫卓和她在年节之前终成连理。十数年走来,她的身份不再令庄内诸人三缄其口,终於能跨出高墙,坦然於阳光之下;皇甫世家少门主大婚之喜,为战火洗劫後的武林添注了一道蓬勃生气。
今时枝头新发,初春正好,他们已成亲三个多月,清冷中含带着丝丝暖意的日光照在荷花池畔神态亲密的两人身上,皇甫卓搂着初临,看着她气色极佳的娇颜,但感诸事美好圆满,可心里却又觉患得患失。虽知自己方才不过是梦魇缠身,但梦里一切太过深刻,一时难以自脑中净除,使之心下难安。他该如何才能不用怀疑这或许才是另一场美梦,终可能梦醒幻灭?
*
夜里沐浴过後,皇甫卓披散长发,穿着宽松寝衣,一自澡间跨进房中,便隐约嗅到属於初临身上的清幽香气。如今他们新房也成了芝兰之室,皆是因为有她在的缘故,而初临却说,她只闻到属於他的味道。或许两人在意的都是彼此,才只注意到彼此的气味吧。
他缓缓向内房走去,及至近处,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话里提到了自己,不觉停下脚步。只听青鸾揶揄窃笑:「少门主平日将妹妹往心坎里疼惜,舍不得你磕碰摔跌,就怕你有一丁点受伤,想不到私下里竟这般粗鲁,什麽怜香惜玉都抛到脑後去了!」
「青鸾姐姐说什麽,都、都不害臊的吗……」初临的声音听得出羞赧:「卓哥哥待我很好的,他只是……他跟我赔罪过的,青鸾姐姐不要误会他。」
青鸾笑道:「唷,成亲之前就事事只想到少门主,成亲之後更是处处回护他啦,真是,哪有人这样疼丈夫的?」
初临不服气道:「那照青鸾姐姐这麽说,以後你定是会处处欺负刘大哥的了,我还是先提醒他一声得好,好教他非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能娶你进门,省得他日後悔之不及,反而恼我向卓哥哥提你们的事!」
「啊唷,你这是威胁我来着?看我不惩罚你才怪!」接着传来两人笑闹的声音,是青鸾呵着初临的痒,没几下就使初临投了降,笑喘着求饶:「是我不对,我不说了,青鸾姐姐饶了我!」
青鸾笑道:「看你还敢不敢贫嘴。好啦,快些让我上了药吧,一会儿少门主就要进来了,我可不敢打扰你们。」
「什、什麽打扰不打扰的……」
青鸾笑了几声,又道:「哎,你记得要提醒少门主轻些,你都不疼吗?」
初临赧道:「还好,也不大疼,我本就看不见,你不说我也没特别感觉。」
皇甫卓愈听愈紧张,好像自己不知干了什麽事,害初临身上有了伤口,连忙举步入内,着急道:「初临,你受伤了?」
却见青鸾拿着一个小瓷盒站在床边,初临跪坐在床上,两手将长发拢在脑後,寝衣大敞,露出月牙白滚青边的抹胸,和一片滑如凝脂的颈项和香肩,皇甫卓乍见之下,身子猛然一震,停下脚步。两人毫无防备下看到他出现,都惊呼出声,初临手忙脚乱地将寝衣拉上掩住身子,小脸酡红如烧。
青鸾也是脸红一片,尴尬笑道:「少门主您沐浴好了?那青鸾告退了。」连忙将小瓷盒放在床上,三步并两步逃之夭夭,出去时不忘将内房暨外厅的门都紧紧阖上。
皇甫卓拿起那瓷盒打开看,里头盛着淡绿色的晶莹膏物,散发着清新凉爽的气味,却是一盒外抹药膏,不禁忧心道:「初临,你哪儿受伤了?」
初临脸上更红,细声道:「也、也不算受伤,只是……」
皇甫卓看她紧揪着寝衣,又想到方才瞥见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似有斑斑青痕,正色道:「让我看看。」
初临羞涩地应了声,由得他轻轻掀开衣襟。皇甫卓一看那些似曾相识的痕迹便马上臊红了脸,那是他昨夜留下的……便是这盒药膏也是他先前给她的,消瘀甚是见效。
皇甫卓清了清喉咙,赧声道:「我昨夜有些……克制不住,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初临细声道:「这些……青鸾姐姐没提的话,我也没上心,应该不很严重才是。」
皇甫卓怜惜地轻抚那些吻痕,懊恼地叹了口气,恼自己疏於控制力道,令她承受不适。初临知他所想,轻轻道:「没事的,这半年来我身子调养得极好,虽然没有儿时那般健康,但也不像养剑时候那麽孱弱了,卓哥哥别老是担心我像瓷娃娃一般,一摔即碎。」
「那也不能当真摔了你啊,摔坏了我向谁讨去?」皇甫卓重又展颜,忍不住低声一笑:「或者你这是在暗示我,往後尽可以为所欲为?」
初临红透双颊,低下了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甫卓见她娇态可人,情难自已,轻轻搂住她,盈鼻尽是她幽香,本想替她上药,这时念头一转,将药盒搁到一旁去。他背靠着墙,初临伏在他怀里,两人片刻无声,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息回荡在耳边。
「……初临,不瞒你说,自下午醒来之後,我就很是徨然不安,我怕我分不清楚哪个为真,哪个为梦,会不会其实我现在就在做梦,所以这一切才会这般美好完满……」
初临摇头道:「卓哥哥多想了,你不是分不清,而是担心会失去,所以才会这般惶恐。」
皇甫卓心头一抽,沉痛道:「梦里,我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你失去的是梦里的,可你拥有的是真实的。」初临认真无比,忽尔淘气一笑:「我想到个方法,卓哥哥要是担心分不出哪个才是梦,不妨试上一试。听说梦里不知疼痛,你去找个法子让自己疼一疼不就知道了?」
皇甫卓唔了一声,道:「我方才在澡间,脚趾踢到盥洗木盆,痛得我想劈了那木头。」
初临噗哧笑道:「那卓哥哥还有什麽怀疑的?」
皇甫卓抚着她的发,轻叹道:「在乎,所以就多疑了。」
初临不愿他这般自寻烦恼,跪直身子抚上他的脸,温柔摩娑他脸颊,认真说道:「卓哥哥听着,初临十分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实实地拥有这份苦尽甘来的圆满。卓哥哥既然此刻和我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是做梦了。」
「初临……」皇甫卓一阵动容,复又拥住她。初临张开双臂紧紧回抱,希望藉此让他明白,她不是一触即散的假象,她是会与他携手白头的血肉之躯。
寝衣轻薄,皇甫卓清楚感受到她娇躯的柔软和温香,身上所有感官倏地变得纤锐敏感,毕生所爱娇婉在怀,他浑身一热,心狂跳起来。
她已是他的妻,他谨守了多少年的相守以礼,如今都已不再是常伦规范,让她承受自己的满腔怜爱,正是天经地义……念头转过,身体已然自动自发,轻轻亲了亲初临双眼。初临知他所欲为何,羞臊难当,不由自主低下了头,皇甫卓托起她下颔,含住那一点红唇。
他是火,撩拨她体内慾望焚烧,他的唇他的掌他的身体,在在传递着他对她的渴望。初临在他的热烈相待下神智迷离,但仍强守着一点清明,小手轻推他肩头,张唇欲语;而他不放开她,手臂紧箍她娇躯,使两人密贴毫无缝隙,趁她唇瓣轻启,探舌入她檀口与之纠缠。
「卓哥……唔……」
初临几次欲言都教他打断,想转开脸,他却跟得极紧,闪躲不得,最後勉强将头一偏,透红的小脸埋进他肩窝,娇柔低喘:「卓哥哥,等一等……」
皇甫卓绷紧身子抱着她,声音因情慾勃发而嘶哑:「初临,你……你若是不愿……」
「不、不是……我……」初临声如蚊呐:「床……床幔……」
皇甫卓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初临自失明之後,其他感官更加敏锐,当两人温存之时,她总习惯将床幔揭下,使床榻上成为一个隐密空间才能安心回应,开阔之感令她心慌意乱,不能专注。
皇甫卓松了口气,伸手将床幔放下,初临感觉到帷幔已落,将她和皇甫卓圈围在一个只有他们俩的私密天地里,心中踏实下来,摸索着捧住皇甫卓的脸,依着大致的方向朝他的唇靠近,却是偏了方位,唇瓣印上他嘴角;她略一停顿,往旁吻过去。
皇甫卓温柔地笑了,她的吻细碎在他唇间,都教他一一盛接住,又深深迎往,四片唇瓣如胶似漆,再无稍分之时,难分你我。初临小手轻轻滑入他衣内,顺着精实的线条深入,抚触这具她以双手点滴勾勒在心的阳刚之躯;皇甫卓身子大震,拥着她的双臂反射性一紧,贴着她的唇紧声低唤:「初临……」
初临含糊地嘤咛一声,他轻柔地让她躺下,薄唇恋恋不舍地自她香唇离开,星点般落在她雪白的肩颈上,小心地略过那些已然形成的吻痕。正在不知天地之时,初临忽感有异,迷茫地朝旁望去。她不能见,但感觉得到──
皇甫卓顺着她小脸对着的方向望去,只见床幔一角给勾住了,露出一个缺口,宛如一个予人偷窥之便的暗窗。他轻轻扳回她的脸,哑声道:「专心。」覆上她身子,再次深吻住她,一手轻解她寝衣,一手将床帷拉平,完全遮住了里头爱慾氤氲、如痴如醉的缱绻缠绵。
初临在皇甫卓怀里娇娆盛放,她的温暖幽柔让他对自己现存的世界再无任何怀疑。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一生依归。
他们会有孩子的,一男一女,哥哥妹妹,越儿和未央。小未央尤其喜欢晚临,天真无邪地将以後要嫁给晚临为妻的话一天到晚挂在嘴上。
他们会平凡地过着执手相守的日子,皇甫卓会教孩子和晚临制灯,过几年庄内的元宵便会灯海浮浪,灿烂光明,每一盏都是对当下的心满意足,和对未来的想望企盼。
红枫守护的仁义山庄自此岁月静好,无忧常乐,情缘深缠之人共迎白首,永世不离。
(梦缘长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