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眠獅 — 14

斑目的学业是跌破她眼镜的优秀。

小考高分是家常便饭,即使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愣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是总能准确的道出答案。但不管遭受到多少羡慕或是好奇的眼光,斑目的表情千篇一律,没有变过。

「我听说──斑目转到你们班上。」和成濑回家时,他装作漫不经意的开口。

「嗯。」

成濑听见她毫不掩饰的回答,接续问,「他没有一直黏着你吧?」

彩见回想这几天的相处情况,除了下课需要上厕所,或是需要更换教室,斑目几乎坐在原位盯着窗外的树出神。彩见以为他会和前几次一样对她穷追不舍,结果没有,他彷佛化身作栖息於树的蝉,那里是他的家。

反而是彩见对於前次目击到少年坠落的情景感到不安,主动上前与他攀谈。斑目看起来相当开心,总算把注意力从树转移开,专心且小心翼翼回答彩见每一个问题。

「他又不像你几乎每天都要跟我一起上下学那麽有毅力。」

一辆自行车由身後呼啸而过,成濑迅速揽住她肩膀将她往安全的地方拉去。差一点就要抱在一起了,但彩见眼明手快将手臂格挡在两人之间。

成濑斜睨她的举动,「可惜啊,差一点就可以抱到你。」他很快放开她。

「我这麽瘦,没什麽好抱的。去抱麻美学姊不是更好吗?」

「那又不一样……」成濑撇开头,话语後半融在嘴里模糊不清。

这个高头大马的青梅竹马心里想什麽她不是不懂,只是彩见对於他所怀抱的情感无能为力做出回应,成濑在她心目中也绝不是那样的存在,只好视而不见。他们从有记忆的时候就玩在一起,认识彼此时间的太长,彩见太难抽开距离审视这个人。

「如果我想要抱你,那应该是我非常非常孤单的时候吧。」彩见说,仰起头看成濑的脸:有棱角,肤色健康,双眼明亮,嘴唇笑起来时会变得很薄,就跟以前一样。

「因为就像在拥抱自己,那会使我觉得安全许多。」

成濑沉默一会儿,而後笑着骂她「笨蛋」,之後就又不说话了。彩见耸个肩,一边想妈妈今天不晓得要煮什麽菜,记得她说过新学一道菜要给幸见和她嚐嚐,通常这代表那新的菜色不是彩见就是幸见得负责昧着良心称赞。

回到家妈妈穿着围裙看起来很开心,要彩见快点洗手吃饭。幸见已经到家了,鞋子放得歪七扭八,她能听见楼上的歌声沿着阶梯传来,应该是在听新买的专辑吧。

彩见踩上楼梯来到幸见门前,敲了几下要他下来吃饭,之後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拉开窗帘她发现成濑也已到达,他正背对她讲电话,一手叉腰,一手烦躁揉着头。

她凝视那样略显陌生的背影看上一段时间,就下楼准备吃饭。

吃完饭过没多久她就收到简讯,班上的女生问她要不要参加联谊,彩见漱完口後用毛巾拭嘴,紧盯「联谊」两个字看,之後缓缓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随即开始构想起该用什麽理由回绝。

「因、为……弟弟生日……所以……」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怎样的女生呢?

彩见歪着头又重新审视镜子中瘦弱而且苍白的女孩,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黑石头,嘴唇就算没特别使力也微噘起,如果不笑的话,像是在生闷气。她甩甩的头发,有点长了,但没为她带来一点女人味。

再过几年又会变成什麽样子,彩见突然好奇起来,也许这样明亮的眼会黯淡,最後会被其他人磨得人群中再也认不出自己。

斑目在一个星期之後,故态复萌。他开始又在彩见身边打转,不管她去哪里,即使原本他在专心听音乐,也会带着MP4跟着一起。或许是从彩见前几次友善的关怀得到信心,斑目不再窥探她的脸色,理直气壮许多。

「我可以顺便去找木原。」他在她说要去上厕所时回答。

彩见瞅他一记,叹口气,「随便你。」走了几步路觉得不妥,她又回头嘱咐,「不要跟我离得太近,也不要在厕所外面等我。」

斑目笑眯眯的,「嗯!」

她和斑目在半路分开,他真的去找木原了,彩见看他泰然自若走进办公室,不禁纳闷这家伙到底报到过几次,怎麽能够把那里当作自己家一样说进去就进去。

後来她没有直接问当事人,而是蒐集零零总总的谣言,将它们辗转拼凑出完整的斑目。他在原本班上也沉默寡言,功课和体育虽然很好,却不合群,他几乎不主动参加任何分组活动,他对於亲近人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总而言之,就是个怪人。

许多学长非常讨厌斑目,他太显眼,而且特立独行,斑目不晓得为什麽知道这件事以後,主动上楼去挑衅,爆发肢体冲突时挨打的时候居多,对方反而毫发无伤,因此学校才拿斑目没有办法。

这让她想起动物园里被禁锢已久而精神失常的猛兽,成天绕着笼子转圈圈,或是猛力冲撞铁笼撞得头破血流,饲育员对这现象束手无策,最後只好为发疯的猛兽进行安乐死。

这和斑目的举止不谋而合,彩见因此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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