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眠獅 — 4

成濑紧绷地瞪着她。「唉……真拿你没办法。」半晌他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摸摸她的头,彩见也只喜欢这时候像个大人的成濑。彩见眯起眼,突然有了想哭的念头,很快却压抑住了。

到了家门口两人分道扬镳,成濑晚点似乎还要和社团的前辈们去吃饭,可能回家只是打理下自己。一边用依依不舍的口气道别,成濑迳自走进家门,彩见留在铁门外思索着事情,妈妈正好由窗户看见她,拉开窗喊着她的名字。

「彩见,不要发呆了,快点进来吃饭吧。」

虽然已经快要五十岁,脸蛋和举止都仍保留一种小女孩的天真,妈妈身穿围裙背着手,在门口朝她微笑。

彩见轻轻蹙起眉,不能适应地低声抱怨,「妈,不用要那种表情对我,用那可爱的眼神看爸就够了。」

「怎麽这样说呢?」妈妈不满地嘟起嘴,彩见迅速撇开头,「妈妈对你用的可是慈爱的眼神,对爸爸呢,就要用另外一种不同的眼神,要比这个还要热烈点--」

彩见终於受不了地拖长声音,「爸--到玄关来把你老婆领走。」

不一会儿便传来爸爸的拖鞋声,顶着斑白却浓密的发,双眼蕴含的是与青涩同龄人截然不同的内敛光芒,笑容稳重且值得信赖。他手上还揣着报纸,用拿妈妈没办法的口吻这麽说,「唉呀唉呀,教妻无方。」随後牵起妈妈的手,硬是将她领回客厅坐下。

彩见先回房间放好书包,出去时弟弟幸见正好也从房门走出来,笑得是雀跃。

「妈今天研究出了新菜色喔。」他以类似於景子的热血语气说,虽然对象是晚餐,彩见仅是笑了下,看弟弟跑下楼大声嚷嚷。

一家人聚在餐桌吃饭,爸爸和彩见静静扒着饭,妈妈则是和弟弟兴致高昂地讨论着什麽,幸见的动作大到几粒饭粒从筷子飞到彩见手边。

啊啊,真是的。

彩见苦笑夹起饭粒扔到一旁,「我说,就不能好好吃饭吗?偏偏要边说话边进食,这样不专心可对身体不好。」

幸见含着筷子,眼神充满疑问,「我有吃啊。」

「彩见别这麽严肃嘛。本来在饭桌上就应该要说话啊!」明明应该担任训斥角色的妈妈却这麽说,「不是有人这麽说……『谈天是饭桌上最棒的调味料』。」

「啊。」彩见蹙起眉,朝爸爸求救,「爸爸,你也说说他们……」

没料到爸爸只是晃晃脑袋,笑着对妈妈说,「噎到了我可不救你喔。」显而易见的放纵使妈妈笑得更是灿烂,彩见也只能摸摸鼻子继续吃饭。

从有记忆以来便是以这种模式相处。妈妈总鼓励她和幸见做任何想做的事,无论错的对的,妈妈都不会干涉,仅是在旁看着他们跌倒受伤,自己从那些跌跌撞撞学习什麽。彩见对於她这种过於放任的教育方式感到头痛,时常会和爸爸讨论,这样下去真的没关系吗?

「你还不是都长得这麽大了。」爸爸边洗碗边这麽说。

彩见按了几下清洁剂,「也是。」努力搓着盘子直到它发出「紮紮」的声音,才满意地将它放进烘碗机。

「妈妈以前被你外公管得太严,才不想让你们俩姐弟嚐到同样的痛苦。」爸爸低声说,推推眼镜,继续刷着碗,「她希望你们无忧无虑的长大。其实她也担心过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呢,每次晚上你们睡了,老抱着我哭,说『真希望是我受那些伤』。」

「说些什麽傻话。」彩见笑着喃喃。

妈妈对他俩的期盼也在名字中体现出来,一个是每天都能看见彩虹,另一个则是总是看得到幸福。但彩虹要等雨过天青才会出现,而每天都是雨天的机率也不怎麽高。

彩见回到书房打开那封信,上头只有寥寥几字:好久不见,请多指教。

署名是「斑目咲」。

并不认识这个人,所以彩见感到深深的疑惑,不停重复这个名字,眼睛也盯着这个歪七扭八的名字看,然而却还是没有一个头绪。大费周章将信递进鞋箱里,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从字里行间却察觉不到任何一丝恶意。那麽……这封信到底是偶然,还是煞有其事?

彩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仍得不出个结论。

隔天一早彩见到成濑的教室将他叫出来,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咲?听起来是个女生的名字呢。」成濑靠在窗边说,陷入思考。

「这也是我会来找你的原因。」

成濑突然一脸不可置信,「啊,过份。」他埋怨地说。

彩见不解地看着他,「我又怎麽了?」

「你这不是明摆着指控我花心嘛……好嘛,我承认我最近是拿到几个女生的信箱地址,但我发誓我到现在都没有和她们连络过--」说到这里,成濑的手机恰好响起,他一脸泰然自若地应答,「喂……是麻美啊……嗯嗯,有空喔……对了,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名字啊?」

原本望着窗外的彩见看着成濑。

「斑目咲……对,咲。什麽?不认识?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好好,那放学见。再见了喔。」成濑结束通话,摇摇头,「麻美学姐也不知道这号人物。」

「学姐?你居然连学姐也敢吃。」彩见嘀咕。

成濑自鸣得意地说,「才不是我主动的。麻美学姐一开学就把联络方式塞给我,还威胁我不准丢掉呢。只是我对她真的没兴趣。」

「那为什麽又故意装得很热络?」彩见手指抚着外头墙壁,用指腹感受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成濑瞥了她一眼,模样认真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啊?」彩见扭着眉看成濑。

他别过头去,学她将指尖游离在墙上,「你跟我说过不要辜负女孩子的心意。」

「喔。」彩见若有所思,「我这麽说过啊。」可一点都不记得了。成濑见她淡漠的回应,笑了笑,伸过手去玩弄下她的发梢,又匆匆移开。

「你说过的。」

成濑说,眼神坚定。

「所以我才会照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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