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递嬗,深秋的寒气转而为冬日的严霜。
江府座落处後方的一川江水,因为一个月前那日午後的滂沱大雨,涨了几日,淹没了一些岸边的花花草草,数日内都无人敢摆渡。
穆桓见那日後江楚病了,原本有些担心是因为初星之事,便常来江府探望作陪,江楚虽身体有些微恙,但都不碍精神,仍旧能如昔日般与人谈笑。
穆府夫人的伤因为伤势不重,所以很快便恢复了健康。其间所使用的药材等用品皆是由江家无酬提供,两家的交情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依旧是常常相互上门作客。
「桓儿的婚配,谈定了吗?」江府内,江夫人替穆夫人斟上一杯热茶,以抵御冬日的严寒,顺道问着一些家常琐事。
「唉……」还没回答,穆夫人就先长叹一声。「说到这件我就心烦,明明殷总镳头的女儿条件那般好,真是不懂桓儿为什麽不愿意接受。」
「桓儿的个性就是爱玩了些,突然对他说婚事大概难以接受吧。」面对穆夫人的愁容,江夫人好言宽慰。
「爱玩无妨,只怕他没有担起穆家日後责任的觉悟。」穆夫人又叹了口气。
「碧织,你太多心了。别看桓儿这般漫不经心,遇到事时,他可认真了。」
「唉,不管桓儿如何,殷家那边一直没来消息,恐怕这桩亲事是谈不成了。」穆夫人语气充满惋惜。
像他们这种以交易维生的商贾人家,自然是攀不上那些文官人家的女儿们,虽然穆家家业也是丰厚稳固,但财势并非是议婚的全部考量,身分才是首要考虑的。
当然穆家夫妇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当作利益交换的筹码,会如此积极於这桩亲事,主要还是因为殷神风的女儿殷月涯佳名盛传的缘故,他们非常想替儿子讨一个好媳妇。所以能跟殷神风结成姻亲,对他们来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强摘的果子不甜,桓儿若不喜欢的话,条件再好也是无用的,你就别太操心了。」
「唉,也罢。」穆夫人吐出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的叹息。
「婚配吗……我近日总想着是否也该给楚儿谈门亲事。」自从穆夫人同江夫人说起穆桓的亲事後,对於江楚的终身大事江夫人也思索了好些日子。
「你不是说……要等楚儿熬过这年?」
「原本是的,可是自从楚儿过生辰以来,日子一直不甚平静,先是宴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把你给伤了,前一阵子楚儿又病了,他虽身子弱,但也不曾病得这样久。」江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纠结着眉头,江楚的事总是让她揪心。
两个月前,江楚病了一场,虽然不是什麽重病,却病了一个多月,直到前些天才见元气康复。
「你的意思是……给他冲喜?」穆夫人怎麽想都觉得这不妥。
「也并非冲喜,如果楚儿真的……或许该早些给江家留下个子嗣……」江夫人也不愿的,她也希望江楚一生安然,可连月来的情况总是教她更加担忧失望。
冲喜也好、延嗣也好,江夫人都是为了江家才如此百般着想。
而她以为,一向孝顺温和的江楚,必定会同意且顺从自己的决定。
但并不。
「娶亲?」江楚诧异。
「是啊,娘认为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单丁,也该讨门媳妇了。」江夫人拉着江楚的手,解释着。
「娘,这事不会是你跟伯母提的吧?」一旁的穆桓看着随江夫人而来的自己的母亲。
想要自己娶亲不成,居然还把这事劝说到江楚身上。
「不是的,桓儿,是伯母自己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多,一直没有提起,这阵子楚儿的身体也好多了,或许可以考虑婚配之事。」
「娘,这样未免太急了些。」讶异了一会之後,江楚从容不迫地说。
「那里急了呢?桓儿的亲事不是也正在谈了吗?你们两兄弟感情这麽好,同年娶妻再好不过了。」江夫人一席话,引来穆夫人的连声赞同。
「伯母、娘……」穆桓几个月来对这个话题已经感到无力了。
「娘,若儿子真的只能活到今年,那娶妻不是反而耽误了她吗?」江楚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但这回,她真想得偏了。
「难道要让江家就这样绝嗣吗──」江夫人终於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泪。
江夫人这一泣,江楚与穆桓二人都不敢再直言拒绝。
沉默半晌,江楚启口,悠悠缓缓地说:
「若遇上了我爱的女子,我便成亲,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