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杰神色不动朝她微微颔首,带抹「请多指教」的意味,尹瑄雨心口一阵惊跳,突然有种先礼後兵的紧张感上身,这班长……该不会将她当成假想敌吧!
同学们都是来自各个国中通过考试的美术菁英,表面看起来平和,心态上多少带点竞争和比较,各自揣测绘画程度如何;而她,同样好奇着杜易杰,这麽多同学听过他的名字,他的画技究竟好到什麽程度?
不太明白他为何挑上她,只是想知道彼此最强程度,那就竞画吧!
她朝他礼貌点头回礼,无畏而坚定的眼神挑得杜易杰眸光跟着烁动,这将是一场无声的两人较量。
「素描纸发下去後,同学们先在右下角写上名字,方便老师认识大家。」素描老师指示道。
尹瑄雨深吸口气定下心神,拿起大夹子将素描纸固定在画板上,接着取出几支炭笔在纸面右下角试画,找出质地松软的炭笔,这样的笔好画好涂,适合打稿和大面积填色。
一边试笔,一边偷偷观察杜易杰,只见他拿出纸胶带贴住素描纸四边,将画纸固定在画板上,随後铺了条白色抹布在右膝上。
接着自笔盒内抓出几支炭笔,在离地约莫五公分高的位置,将炭笔轻轻丢在地面,以炭笔落地发出的音频判断软硬度,交互轻敲比较质地後,再挑出几支放上画架置物盘。
对於这种听音挑笔的方式,尹瑄雨一向觉得神奇,虽然知道软硬不同的炭笔发出的声音不同,质地较硬声音清亮,质地较软声音低沉,偏偏她听不出界定点,还是习惯试画。
写好名字,她开始在纸面打出各个静物的轮廓;但杜易杰没有动作,只是默默望着那盘静物,安安静静的,像恢宏沉静的大海,有种不动则已,一动便掀起惊涛骇浪的隐隐气势。
待她打完草图,他终於回魂,眸光变得深邃犀利,右掌在膝头的抹布上轻轻一按,拭去手汗保持乾燥,两指捻起一根炭笔在纸面轻轻刻画,可惜受限画架角度,她看不到他的图面。
素描老师没闲着,手里拿着笔记本在各个同学背後巡视,一边看着同学们作画,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什麽。来到杜易杰身边,望着他包着纱布的右手大拇指,关心问道:「杜易杰,大拇指怎麽了?割伤吗?」
杜易杰手中炭笔一停,缓缓抬头望着老师解释:「昨晚素描画到一半,推炭色时磨破一层皮,当场……血染素描纸。」
素描老师朗声大笑:「老师也是过来人,以前日夜不停的画素描,磨到拇指和小指关节皮肤完全麻痹,破皮了也不知道痛,直到看到纸面一点一点全是血渍,才知道手指受伤了。」
同学们听了笑声四起,但是尹瑄雨完全笑不出来,心里暗暗吃惊。绘画时必须和寂寞共存,一笔一划不只呈现物形和颜色,在在也反映画者的心,面对画纸,就是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而她小学三年级开始学画,画了那麽多年的图,从来没有像杜易杰和老师一样,为了艺术全然奉献,坚持到把手指画到脱皮流血的地步。
突然间,一股不服输的斗志涌上心头,她咬紧牙关沉淀思绪,想像现在是术科比赛,将注意力凝集在画纸上。
斜阳逐渐洒进走廊地面,午後的教室里,只有炭笔画过纸面的沙沙声响,一层又一层叠砌着大家的梦想。
一张素描画下来动辄两、三小时,相当消耗精神和眼力,直到第七节下课,尹瑄雨揉了揉酸涩的眼,起身後退两步,远远观察画面的立体和光影呈现,预计第八堂是老师的讲评时间。
跑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见杜易杰趴在走廊栏杆上晒太阳,冲过水的脸庞垂落几束半湿刘海,微微破坏他一身整齐洁癖,多了点亲和的人气,而范诗绮就站在他的右手边,仰着脸和他笑说着什麽。
尹瑄雨旋身走进教室,放眼望去,画架上的画看起来差距不大,这些来自国中科班的同学术科基础相当紮实,她的画夹在里头一点都不惊艳特别。
「班长简直是术科魔人!这层级超出我们太多了。」
循着风纪股长的声音,只见几个同学围在杜易杰的画板前讨论,她好奇走过去,只一眼,像被一千吨的大鎚子敲中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