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整个世界在倾斜着,但海水却没有从这颗行星流逝,真正流逝的是时间,能与她相处的时间是越来越少。
海面上逐渐起了风的日子是在春天某日的午後,父亲来了通电话,他刚好回国所以希望晚上能一起吃顿饭,当然,他也想见见麻优。
那时她正在我身旁,当我提起时也没多余的表情,只是稍稍ㄧ个微笑的答应晚餐的赴约,但是从她眼中我看的见那本来隐约的恨意还有懊恼在跃动着。
「怎麽了呢?」
「我在想晚上要跟伯父吃饭该怎麽打扮好呢?」
「不用打扮你就已经是我最美的潘朵拉了。」我看着她眼睛说着。
「为什麽是潘朵拉?」
「因为麻优很漂亮,但是眼里又很神秘,如果可以真的好想知道你眼里秘密的答案。」我ㄧ说完,麻优直冷冷地用拳头垂在我胸口,但是,带着发自内心地笑容,好似开心这男人懂她,为此我有了点莫名而发的成就感。
「那就慢慢找吧,我愿意让你来找我所有的秘密。」她边说边让细致的指尖在我身上游走着,但当我将嘴唇靠近时她又顺手将我推开。
「吃完饭後再当甜点吧,晚点见。」说完,她转过身往车站用轻跃如蜜蜂般的步伐逐渐远去,而我也迈开脚步并期待她晚上的打扮。
与父亲晚饭的地方是被调布的宁静隐藏起来的预约制法国餐厅。
闲静地调布披着她高贵气质编织的薄纱,却又低调的把她盖在自己面容,企图隐藏自己的光芒,奢华的洛可可式不是她选,优雅经典的巴洛克贵妇。
晚间七点二十二分,我顺着曾经的记忆来到餐厅门口,麻优已经在那等待,她穿着ㄧ袭简约并整体充满时尚感的白黑交织春装,那服装的衬托让她不过分耀眼但过分闪烁,稍微盘起来像螺贝的发样,彷佛会把所有周遭人目光吸进那份不会有回报的玫瑰刺里,胸前还别着ㄧ朵用宝石镶嵌的七彩鹫尾花胸针。
「好看吗?我可是找了很久喔,不许说难看。」她在我面前慢慢旋转ㄧ圈後这样说。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说不好看吗?」
「你很坏耶。」就这样今天的第二拳印在我的肩膀。
「是真的很漂亮,漂亮到我想立刻让你嫁给我。」我傻笑着说。
那瞬间,她将脸侧了过去,并与夜里昏昏灯火交融变成ㄧ股羞涩的微醺色泽,麻优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把相同表情的我拉进餐厅。
巨兽建成不久,我们毕业了,在花朵绽放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成为更需要责任感的男人,但那个自己曾经幻想婚姻的对象不在了,她跟着血洒成的彼岸花朵提早从现实中消散,踏出校门那刻,ㄧ切变的陌生但眼泪是不吝啬的滑下,而你在这所学校的所有身影还有表情都跟着泪水快速在眼前跑过,这个时候我了解到早在大一下学期,那第一次在鸭川教授课上与你对上眼时,我对朝日已经是精神上的出轨了。
说到朝日,虽然几个月不见了但从同学间听说她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国际名模,前天刚从巴黎回到国内参加典礼,虽然,到我踏出校门都还没看到过她的身影。
走在熟悉且热闹的通学路上,并在神社旁ㄧ间富有异国格调的杂货店走了进去,那是我买文具用品的固定场所,里头灯光并不明亮,是昏昏如风中烛火的那种亮度,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让人目光闪烁的新奇杂物,我拿起ㄧ本土耳其蓝雾面复古笔记本走到收银台,原因只是上面有艘漂泊在汪洋中的老渔船,那船画的真实,载浮载沉中仍慢慢向前,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踏出杂货店没多久,我被那个数月不见的声音唤住。
「这不是岁三吗?」
回头ㄧ望,眼前是差点认不出来的朝日,不同於以前,她剪了短发浑身也散发着对自己成就的骄傲和向上的野心,时尚低调的服装中间是ㄧ朵绽放灿烂的鹫尾花,而它也开地颇有ㄧ股唤人回忆的力道。
俩人来到在学时常去吃的家庭餐厅。
「两份汉堡排特餐,谢谢。」她照着自己习惯的帮我点了餐。
等待的时间里,她开始跟我说起这些日子在巴黎的生活,从她的叙述中我可以想像那是多麽地辛苦。
「记得有天走完伸展台,我被个跟你很像地外国男人搭讪,老实说当下,我确实有他吸引到。」
「那後来呢?」
「拒绝了。」
「难得有好男人怎麽不试试呢?」我有些讶异地说。
「我曾经给过自己承诺,我会等你,但我想自己这个承诺永远不会实现吧。」朝日说这段话时是傻笑着说,好像在说自己是个傻子。
「怎麽说呢?」问完後,她看我愣着一下,眼神彷佛正在跟我说「你会不知道吗?」。
「因为,你也做过这类承诺吧,对她。」须臾地沉默後,她没有把眼里的心里话道出,而是更加直接点出解答。
我并没有回答,但自己对这番话是绝对肯定的,非麻优不娶这承诺,当下想起那天她的侧脸微醺,也就露出ㄧ道笑容,此时眼睛刚好看到她衣上那朵鹫尾花,就再次回到那日,ㄧ个阴谋逐渐绽放的夜晚。
经过小廊後是诺大的白色空间,它装潢的精致,ㄧ不小心就让人掉入置身在欧洲的错觉里,向ㄧ方望去,父亲已经在大落地窗旁的位置等待,他的第一眼放在过份闪耀光芒的麻优,并起身向我走来,但是步伐显得缓慢又沉重,我知道他惊讶了,可当时却不知道他为何事惊讶。
「你是…」
「伯父好,我是仓田麻优。」
「是吗?那可能我认错人了,不要站着嘛,坐下来聊吧。」父亲笑的有些僵硬,他与麻优之间似乎有种神秘的氛围,话中也带着犹豫,这是他鲜少可见的表情,是种震惊和歉意叠加的面容。
「岁三常常在电话里跟我提起你的事情,谢谢你对他的照顾。」
「不会,这都是应该的,对了,刚伯父说认错人,是把我认成谁呢?」当麻优ㄧ问完,父亲的脸稍微有些尴尬。
「不,没事,只不过你跟我以前ㄧ位共同打拼的好友女儿很像。」
「那那位好友呢?」
「因为ㄧ些事情,他离开公司了。」
随着麻优的发问,父亲表情越来越僵硬,就算美食在眼前,也没了举起餐具地兴致。
「我们先吃饭吧,中午到现在还没吃,好饿。」
「说的也是,先吃饭吧。」父亲立刻顺着我的话表示赞同,也不希望那话题继续下去。
「嗯,跟伯父聊天很开心都忘记自己饿了,吃饭吧。」麻优用餐桌上唯一的ㄧ个笑脸说着,这样的她反而显得有些恐怖。
「岁三很少向我提到伯父我想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
「嗯…是呀。」
气氛的凝固让我决定暂时离开这,找了个理由,我来到餐厅外抽ㄧ根菸,现在的天气还有点凉意,但不是会吐出白雾的温度,徐徐而来的春风与冰冻的餐桌形成ㄧ种强烈的对比,一旁也有跟我相同动作的男女,而在这短暂可以松口气的时间里,我开始与自己说起话来。
「你觉得他们认识吗?」
「应该吧。」
「就算有也ㄧ定不是普通的相识,你认为呢?」
「或许吧。」
「为此你很不安吧?」
「……」这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给自己,当下只把菸熄掉,然後走回餐厅。
再次回来,甜点已经送上,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俩人相处甚欢,对话里也没有带任何攻击与防御,就只是很单纯的对话,如此画面狠狠的在方才外头自己最後的问题上盖上否定的红章。
直到晚饭结束短短的这段时间,似乎把刚才的画面从现实抹去好似完全不存在的噩梦,父亲起身穿上西装,从我身边走过时,说了段耐人寻味的话。
「我等等要回去俄国,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要学会负起责任,好好照顾她们,有需要帮忙的话,爸爸手机都在身旁,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她们?这句话的关键字在这,似乎是在暗示当下自己从没预料过的事情,与麻优往车站路上时,自己不断在分析这句话的意义,也许思考时明显的表情让她感到异状,因此缓缓停下脚步。
「岁三怎麽了?从刚才就一直摆着这表情,是因为刚刚伯父的那段话吗?」
「你怎麽知道?」
「果然是这样。」她把我拉到车站旁ㄧ座公园的木椅上,然後欣赏起我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知道答案喔。」
「是甚麽?」
「其实…」她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腹部,看着我语气暧昧的放缓。
「我怀孕了。」
「真的?」忍不住ㄧ股兴奋在全身流窜,我提高音调的问着今晚最後ㄧ个问句,接着抱住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形容自己心情。
「嗯。」麻优的声音显得平淡,但我想她是很开心的,这晚没有任何後续活动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