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被一个长相清秀、面无表情的大哥哥抱在怀里,我就是在他的怀里醒来。
在那炙热的高温下,在那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我最重要的依赖。
我从梦中醒来,看着眼前的那片火海,那温度使我的脸冒出一滴滴汗珠,那火光让我忐忑不安的直觉它将带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爸爸妈妈呢?」听着身边喧嚣的叫喊、救火声,我转过头问抱着我的大哥哥。
七岁的我浅意识下好像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却又不确定心中那不知名的情绪是什麽。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双眼紧紧盯着那片火海,抱着我的双手也紧紧搂着我。
燃烧的声音就像火焰在叫嚣般,一直在耳边围绕,像是要让在场的大家听清楚它决意的残酷。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悲伤。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大火已经伴随着往上窜的黑烟成了现场满地的余灰、残骸,这时,一群包得密不通风的大人架着几十个盖着白布的物体从不成房形的屋子里出来,我好奇的看着他们。
「大哥哥,他们在搬什麽?」,我又再次转头问他,只是这次我看见他的眼角好像有一滴像是眼泪的水珠从那滑落:「大哥哥你怎麽了?」
「你在哭哭吗?」他没有回答我,而我用手将他的泪抹掉,然後将手贴在他的眼角,希望他别再流眼泪。
终於,他将视线转到我脸上,他没有皱眉,但我却看见他眼底好像有什麽东西。
好像是,悲伤,亦或是,自责。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而是在我懂事後的某天夜里,在那梦中明白这双眼。
一个全身脏兮兮、头发有一边特别短、还有些卷、有着怪怪发型高高的男人,向我们走了过来,他跟爸爸的年纪好像差不多,当他走近我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的悲伤,只是他的比大哥哥还要强烈,虽然他没有哭。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让他这麽难过呢?有时候大人真让人搞不懂。
等到我懂了,我才知道……原来,有时候,不懂,是一种幸福。
「先回去吧。」男人沉着声道。
「……是。」大哥哥慢了几拍後回答。
回去哪里?
「恬恬,我们走吧。」
男人向我伸来大手,我看着他,疑惑的问:「拔鼻、麻咪咧?」
我看见他身体轻轻震了一下,是因为我问的问题吗?
「恬恬先跟舅舅回家好吗?」他镇定的再一次问我。
「舅舅?」我不是很懂,没有人跟我说我有舅舅。
「我是你妈妈的亲哥哥。」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隐忍什麽。
喔,对了,是悲伤。还有听不见的悲鸣。
「那爸爸和妈妈呢?」我想和他们一起跟舅舅回他的家。
「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
「那恬恬呢?」那我怎麽办?
「你跟我一起回家。」
「我不要!我要拔鼻!!我要麻咪!!」我突然发现有什麽地方不对劲了,明白为什麽这个自称「舅舅」的男人要带我回去,也明白为什麽他们要难过、要流泪。
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想要他们……我最爱的爸爸,我最温柔的妈妈。
我拼了全力想要挣脱这个怀抱、拼了全力的想要奔向我的爸妈、拼了全力的哭喊着我的不想面对。
但有时候,并不是尽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他们走了,他们不要我了,他们遗弃我了。
为什麽不将我也带走呢?
※※※※※※
来到了这陌生的房子,我看见了和我同年纪的她。
倪暖。
那天,我在努力挣脱後,哭累了,也睡着了。
那天,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我沉默了。
那天,唐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能再撒娇了,也该长大了。
因为,我是被遗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