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内,众将欢喜饮酒,唯有尚熙依旧板着张严肃的脸。
许腾酒酣耳热,捧着大酒瓮来到尚熙身前大声喊:「主帅!如此大喜如无饮酒岂不无趣?快来满饮此杯!喝!」
说是劝酒,许腾也没其他举动,自顾自将手中酒瓮凑进嘴巴,嘴咕噜咕噜自己饮了个精光,旁人见他牛饮,跟着附和吆喝,尚熙仅仅浅笑以对,将手里端着的酒杯晃了晃,徐徐啜着。
见尚熙没有庆酒的打算,许腾讨个没趣,不再纠缠,转而向旁边的下属们拚比灌酒,豪放无比。
尚熙看他们如此没有节制,虽说大胜,如今深入业国也仍身处险地不可不防,正欲要出声喝阻,身旁传来一阵丝竹悦耳之声,猛一回头,诸多女伶乐手已笑着走进场来。
「啊──终於来啦!等好久了!」
人群之中,有人如此叫嚣,尚熙见众将荒诞不经,一双浓眉登时狠狠皱起,凌厉的眼神扫向了许腾。
许腾倒一脸事不关己,打着酒嗝解释:「这可不是我硬让她们来的,刚才有人通报,说是城内百姓派她们过来伺候咱们,让咱们别为难他们生活!」
「哼!愚蠢!」尚熙冷哼骂了句,说不定这些乐手当中就有奸细打算对他们不利,竟还这般肆无忌惮的饮酒作乐?
尚熙还想发飙,便闻许腾笑着又捧起一瓮酒:「将军放心!我已经让下人搜过她们的身了!没事,保证没事!」
就在这两人为这事有所芥蒂,不远处早就奏起重重乐声,婀娜多姿的女伶摇曳起舞,不少女人更偎在将领身旁倒酒助兴。
「去你们的!竟不等老子!」
许腾笑骂,不等尚熙说完话就跑去与众人同乐。
尚熙看到这般荒谬的行径实在恼怒,然而转念一想,朔军大胜,士气正浓,如此欢庆亦是一番鼓舞,能助於日後的进军,如此放松一日也无不可。
不过明早便要开始好好整治他们了!
思忖间,有人端着酒水过来,娇滴滴的女声说道:「将军,这是颐远城特产的陈年佳酿,请将军品尝。」
尚熙收回目光,落於面前一名身材娇小的可人儿身上,女人灵眉秀目,头上发髻装饰的一朵黄花开得甚是娇艳。
「奴婢敬将军……」
就在女子要将酒杯推到尚熙嘴边,尚熙伸手去挡,冷言道:「本将军并不饮酒,你可以退下了。」
女子显然有些吃惊,还想多言,尚熙早已转身离开,她愣了片刻,无奈之下,继续回到场内与其他朔国将领们饮酒,眼神不忘不时瞄往方才尚熙离去的方向。
回到屋内的尚熙,心里似乎不得平静。
他踱步来到窗前,望着皎洁月光,有些烦闷看不见朔国王宫。
占领颐远城的消息早在先前就已飞鸽传书给朔王知晓,即便他知道就算朔王马上回信,至少也要等上翌日清晨,可偏偏外头有什麽风吹草动,下意识就认定是朔王回传的消息。
这是什麽乱七八糟的情愫?
尚熙回想之前为了拓大朔国版图而出外征战无数次,似乎从来没有一次这麽心系宫内的朔王,难道这次是因为此战将要决定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者,而这,竟也同时决定了战後他唯一的定位,所以才有些惴惴不安吗?
不安……?
脑里甫接触到这个词,尚熙就有些惶恐,他到底在不安什麽?
刚才有女带酒扑怀,花容玉貌,怎麽看就是个美女,可为何竟引发不动他的心思?他甚至有些厌恶胭脂的气味,蓦然的怀念起某种若有似无的阳刚气息。
那味道所带来的美好蚀骨……
「该死!」
尚熙冷不防骂了自己,不知不觉间,他想起与朔王曾有过的肌肤之亲,这时候,跨下甚至起了微微反应。
立时,他冲出门外,迅速转身之际竟撞倒一名来者,尚熙睨了眼倒在地板上的人,气急败坏地大吼:「你在这里做什麽?!」
「奴婢只是怕将军饿了,所以……」
原来是方才那名劝酒的女子,她抚着身子似乎是被撞疼了,还看看地面上散了满地的点心,表情显得失落。
若换成常人恐怕会对这粉黛感到揪心,可惜尚熙不吃这套,尤其他心事重重,更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口中暴喝:「快滚!」
怒声以对,迳自挪动身形往後远院去远了。
月色之中,一切都很寂静,後院远离了厅前庆贺的军士,更是寂静的有些可怕。
尚熙奔至此地,急冲冲自水井汲了一桶冷水,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头顶淋下,水声哗啦拉骤响,似乎又嫌这桶水还不够压抑体内燥热,便汲了第二桶水,再汲第三桶……
这天夜里天气甚寒,凉风一吹,能把人冻出几个不停的哆嗦,尚熙把水桶往旁边随意一抛,颓丧地倒在井边,身体从头到脚湿漉漉一片,给人的感觉竟像是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