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场,他睡得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刚醒来那前几天唯一的力气就是将目光转向门口,她会固定在早上六点十分来到他的门边喊声:我进来罗,然後人就进来了。
章卫榕隐约看出方妈妈对他们的两小无猜这件事有些迟疑,他也无意中听到这样的话,「再怎样说,卫榕并不是映雪真正的哥哥。她这样老没分寸地往他房里跑,嗯……是该避避嫌的」。
方伯伯这方面则是,「卫榕是个怎样的孩子我很清楚,他只会保护映雪,不会伤害她的」。
方伯伯这简短的话可是道尽他的真心意啊,他会尽其所能地保护她的,只是当他想到自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窝囊样,猝地恨起自己来。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好起来的,过去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他告诉自己,从现在起,将身体养好是他的人生首要目标了。
终於,这一天,在映雪喂他喝完方妈妈特别熬制含有中药成份的浓郁鸡汤後,他有了下床的慾望,映雪一听就好高兴地说要扶他到檐廊去晒太阳。
他从不知道有人扶持的感觉是这样的滋味。像什麽呢?是夹杂着快乐、害羞、羞愧、悸动与幸福。从他的房间走到檐廊,以他平常的步伐大约八步左右,因为他的虚弱,这次他走了将近三倍的步伐和时间;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段路有这麽近过,他第一次希望这是条无尽的路,好让他将映雪身上的少女柔软和清新触感一一收藏起来。
两人走到檐廊後,映雪先让他坐在藤椅上,又立刻跑进屋内,一分钟後,她抱着两个躺枕回到檐廊垫在他的背後,他感激地说声谢谢,她却回答得让他骤然沉重地陷入靠枕里。
一开始,看到他像是随时会折成两半的模样,她强作勇敢地说:「卫榕,我没有兄弟,而你就像我哥哥一样,可是我不要你当我哥哥。」这会儿她又两眼炯炯有神的,「对我,你就像是我的好哥儿们,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哦!所以你一定好起来,听到没!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方映雪对於这样豪气般的朋友关系相当向往。
看着那张充满阳光魅力的小脸,他的心好无力,却还是用尽翻越雪山的全身心力来回答,他不喜欢看到她失望的模样,所以他一定会好起来当她一辈子的朋友,却暗自在朋友两字的前面加上一个「男」字。虽然内心里隐隐担忧着自己可真能战胜病魔,对此信心和把握缺缺啊!可是为了她,怎也要拿出革命精神拼出健康来。
经过一年的调养,在方妈妈和方伯伯四处找药方和医生的努力下,更在映雪的陪同下,章卫榕配合所有的治疗和食疗,虽没能将自己养得像映雪心中喜欢的男孩形貌那样高大强健又阳光,至少,他不再像是轻易会被风吹走的纸片,稍稍劳动一下就白了一张脸的少年。
章卫榕升上高中,方映雪升国三的时候,方妈妈来找章卫榕商量,映雪的英文成绩不太好,老在及格边缘上下飘飞,叫她去补习又不肯,方妈妈说:「卫榕,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劝她去补习好不好?」
接了指令的章卫榕当晚就在檐廊上和方映雪一起吃饭後水果的时候提出说词。
「我知道啊!可是英文好难喔,文法好罗唆,单字又那麽多。跟你说哦,我也想把英文读好,这样以後我就可以去当空中小姐去环游世界,可是,去补习我就看不到连续剧耶!你说,我该怎麽办啊?」映雪很坦白地将心事说给章卫榕听。
章卫榕早就想过,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猜对,她是为了看连续剧会拼命的人,那该怎麽办呢?他要怎样才能向方妈妈交差啊?他不想对她说重话,更不希望她想学好英文只为了去当空中小姐,那工作太辛苦了,果真那样的话,将来她到处去环游的时候,他可有能力随她到处飞呢?就在他前後两难之际,她又说了。
「对啦!你教我就好了嘛,你英文不错啊!不是吗?」她兴奋地想到这大好方法,卫榕个性最好了,从不会对她凶,她也不需要离开家就可以补习,时间到,还是可以先溜去看连续剧,他一定会掩护她的,啊,真是个完美的计画!
章卫榕并不确定自己够不够能力教映雪英文。
「你不要拒绝我啦!还有,更别想叫我姐姐教我,她教人的时候很严很凶的!你可千万别置我於不顾啊!」看到他满脸迟疑,她急急忙忙地哀求。
就这样,章卫榕成了方映雪的英文家教,她也没让章卫榕丢脸,英文成绩大大地进步了。那段日子,他们每天晚上一起念书的岁月让章卫榕收集了满满的快乐回忆,里面都是他喜欢的女孩的笑声、耍赖、搞笑表情。在方映雪这方面,那段一起共读的岁月却让她发现原来章卫榕有两排浓浓密密的眼睫,她得意地跟章卫榕说:「爸爸老说我只看大处不看小处,你看,我就发现你的小处咧!」
章卫榕则在心里轻叹,我的心比我的眼睫更渴望能被你发现啊!另一方面,他也想过不知几百回了,方映雪还是很孩子气的,也从没听她热切谈论过任何现实生活上的男孩,就算她注意了几个电视影歌星,毕竟那些都是偶像明星,不是现实生活里的,热度都很短暂的,所以,他决定要耐心等下去。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时将自己对映雪的心意说出,恐怕吓到的不只是映雪而已,也将会吓到方家父母吧!
他拿出调养身体的革命精神,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