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游乐园的入口,我拉着果凡的手难掩兴奋地晃阿晃的。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到游乐园来了,大概是从国一的校外教学後就没再来过。睽违三年,放眼望去再高、再刺激的游乐设施一定都要玩到才算值回票价!
「咖啡杯──走!」果凡一边大呼一边把我拉过去不是太长的队伍里。
设施启动,我们四个人转着中央的圆盘,果凡和学弟转得尤其疯狂!彷佛他们的身体根本不会反应「晕」这种感觉。而我的头却渐渐晕了起来,一秒比一秒更加难受,再继续下去也许意识会模糊。
我不想才玩第一项就狼狈不堪,我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兴致。
死命地咬着唇,我心想忍一下就过去了,只是晕眩而已。设施停止,我努力站稳脚步刻意走在最後佯装什麽事也没发生。
我暗自松一口气,好险他们都处在兴奋状态没察觉我任何异状,否则被他们三个发现,我们美好的一天就断送在我手里了。
「云霄飞车!快人超多的!」一听到这四个字,我耐不住兴奋二话不说跟着果凡向着大排长龙的队伍冲,只是才跑没几步,腹部又传来一阵痛楚促使我放慢速度。
不是吧我的身体!什麽时候不痛偏偏挑这时候整我?
「柔、怎麽了?」听见宇伦的关心顿时觉得自己很没用,身体不好,连掩饰也不行,该是充满愉悦欢笑的回忆真的被我毁了。
果凡和学弟察觉我们俩停在半路上於是折返回来。
「对不起我的肚子有点痛。」我歉疚地道,「你们玩我在出口等你们。」然後牵起嘴角一笑。
「我陪你。」
「不要,我知道你想玩所以你快去玩!」想也知道梁宇伦这傻瓜看见我不对劲就很难放心!
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没用,明知道果凡和宇伦很想玩,我却连装没事都做不到,只能让他们牺牲玩乐的机会来担心、照顾我。
「我可以陪学姊,我不太喜欢也不太敢玩云霄飞车。」
学弟的发言使我有种解脱感,我抓住机会接着说:「既然有学弟在你们就别担心,连同我的份一起玩吧,不然我会很自责。」费了些力把他们往前推。虽然神情仍有些担忧,但看见他们的脚步是向队伍迈进,我的罪恶感就减少许多。
我和学弟走到出口处前方的长椅坐下。气氛其实有些尴尬,毕竟我们不是很熟,早上搭公车是第一次独处,没想到现在便发生第二次。
经过一翻左思右想,我忆起早上学弟未完的话语,这正好可以解除一下尴尬的气氛。
「在公车上你是不是想说什麽?」看着眼前的云霄飞车高速奔驰,失落感又从心底升起。
我好想玩,这也是我和宇伦第一次到游乐园来……
他面有难色地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学姊很爱你的男朋友吧?」
「对啊!」我没多加思索地答,视线和心神仍停留在云霄飞车上。
「可是,我想和学姊交往。」
他的话让我不敢再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缓缓转过头。
他指的是果凡,还是我?
强迫自己告诉大脑他口中的学姊是果凡,镇定地对上他的双眼彷佛自己和这句话扯不上任何关系,还想替果凡高兴地举双手欢呼。
我试着这麽想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够笨的大脑,明明我心里是知道的,早已听出他话里的「可是」代表什麽。
「我有男朋友。」
我为什麽要开口问他?倘若我方才没开口,这意外或许就不会发生也说不定。
说不定就不会像是个罪人。
背叛好友的罪恶感一层、一层往心底叠,直至我无法承受地堆满整颗心。
「你们还没结婚我就有机会。」他的双眸和宇伦向我告白时明亮清晰的瞳孔不同,眼里闪烁着我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我要光明正大追你。」
「不行!」我激动地立刻站起身大叫。绝对不能让他这麽做!果凡一定会崩溃,而我和果凡之间……
总之不可以!
「什麽不行?」随着这道声音出现,我不禁颤抖了下。
该是在人群中或是云霄飞车上的果凡和宇伦正伫立在我们面前。我快疯了!被听见的话怎麽办……
「你们怎麽出来了?」来不及思考出更好的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只好先这麽说。
「我们想一想还是觉得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云霄飞车之後也可以玩啊,而且要我们一起玩比较有意义嘛!需不需要看医生?」看样子他们是没听见再更之前的谈话内容。不过经她这麽一说,我一开始减少的罪恶感是减心酸的吧?但也多亏他们的出现,把我从这沉重地让我快喘不过气的氛围拉出来。
「我现在好得很啊,你们太夸张了啦!害我现在自责得要死,不然……我们去鬼屋!」我指着不远处的鬼屋,丝毫不像个刚刚肚子痛的人。
这是我临时仅能想到的。只是,我明明是个非常怕鬼的人,却挖洞给自己跳。
我干麻呢我?
「那好吧。」我又松了一口气。
到底为什麽一个好好的假日,天气晴朗、地方有趣、人物正确……可能不完全正确啦,我竟然要因此不断的警戒、放松、再警戒、再放松?
人果然不能太幸福吧。
鬼屋的人潮没有想像中多,没排多久就轮到我们了。
大胆的果凡和学弟先行走了进去,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以不会被发现的角度迅速偷望了眼宇伦,可能是觉得我可以因此壮壮胆吧。
四周昏暗,藉着微弱又阴森森的绿光和突显道具的红光才得以让我大约知道他们三个的位置。
怎麽才刚踏进门一步我就起鸡皮疙瘩了……多想闭上眼直到通过出口,不过能不能顺利走出才是问题。天啊我真的受不了这种阴森诡谲的地方!进来一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似的久。
「啊!」僵屍的白脸在黑暗里特别醒目,忽然放大在眼前吓得我紧闭双眼,忍不住放声大叫,心脏比平时更快速地扑通扑通跳着,背脊也冒起冷汗。
惊慌中,我下意识地双手抓住宇伦的手臂,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头按向他的肩,引领着不敢睁开眼的我继续前进。
他总会保护我的,在我身旁让我不用担心。
「哇──」一双手抓住我的脚又吓了我一跳,这次泪水也顾不得形象地逃出眼眶。宇伦发觉後轻抚着我的头。
我感到有些安心又有些奇妙。
眼泪浸湿了他肩膀的衣服,我仍旧埋着头不敢抬。直到他出声告诉我:「我们出来了。」我一颤,猛一抬头同时松开我刚全程紧抓着不放的手。
他的声音惊醒我,原来一路上丁宥岚都被我当成了宇伦。我怎麽犯这种错……居然没发现我身旁的男人不是我最熟悉的男人。我错愕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四周,好险果凡和宇伦还没出来。
「学弟,刚刚是我不对,请你当做什麽也没发生好吗?」
他摇头,「我做不到吧。」我没料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很轻柔的力道一时迷惑了我没有立刻拨掉他的手。
我以为他会答应的,都已经说得这麽明显了他为什麽还要这样?
「拿开。」
还没等到学弟把手拿离我的脸颊,宇伦已经忍不住先拍掉他的手。
真无能,我终究无法阻挡这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