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丰看得出来,刚刚待在客厅的第三个人应该是位医生,这位医生跟其他医生没有什麽不同,一样是带着粗框眼镜,肚子微微发福,白色的袍子,然後胸前挂着一张名牌。
听见陈鸿勳的催促,他已经走到石叔明身後了,看似熟稔地推开门,迳自走到江奕丰身前,嘀咕道:「快点办完!我还有手术要做!去你的……昨天给东区的人拿子弹,一整夜没睡……」
然後眼明手快压住江奕丰的头顶,让少年额前的创口显现在灯光下,干练的面容已经扭出一高一低的眉毛:「就这伤?!」
不过这动作太突然,疼的江奕丰发出抽气的声音。
陈鸿勳没好气道:「你小点力行不行?」
「他都没喊痛了,你在瞎操心什麽?!」丝毫不惧陈鸿勳正眯着眼瞧他。
「就你镇得住咱大哥!」倒是石叔明快要笑翻:「大哥,下次你得小心老刘又忘了给你打麻醉!」
陈鸿勳似是想起什麽难捱的往事,咬了咬牙,闷声推了石叔明出去。
江奕丰默默看着陈鸿勳掩上门,视线才回到眼前的医生身上。
与方才刻意挑衅的态度不同,眼前的医生面色正经,打开医药箱,循序渐进地替他将额头上的伤口消毒包紮,动作温和俐落,江奕丰只感觉一开始医生拿起小刀把浓疱剪破时有些刺痛,接下来就没什麽好怕的。
「你是谁?」
「……」突然听见问句,江奕丰停顿两秒才回答:「我叫江奕丰。」
眼前的人忽然浮现了个很奇怪的表情,垂眼觑着他,又继续手边的工作:「你跟那小子是啥关系?」
「大哥?」
「嗯。」
江奕丰静静想了一下,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回答过後,便没有再听见医生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而陈鸿勳与石叔明已走到阳台上,两个人点菸在抽,视线同样落在远方的街景。
「事情已经查到了。」石叔明首先开口,边说话、口中白烟随着飘散:「他爸之前找了大顺,被大顺的搞了几天,躲不掉,又找来我们这。」
陈鸿勳面无表情道:「大顺是冯叔的场子吧。」
「嗯。」抽了一口菸,石叔明接着说:「冯叔很久没管事了,都让下面小弟看着办。」
「好。」
石叔明听见这没来由的一声「好」,总算偏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男人:「你在好什麽鬼?」
将唇角香菸夹在指缝间,陈鸿勳低笑道:「很久没去找冯叔聊聊。」
「你疯了?!」石叔明惊呆,声音提高好几倍:「你忘了老大要我们别去理那老头……」
「怕什麽,我──」
话说一半,身後阳台的窗子被推开,原来是老刘,正朝他们漫不经心道:「消炎药膏我都留在这里了,擦药总会吧!再拖我过来小心我宰了你!」
也不等谁回应,自顾自走了。
陈鸿勳见怪不怪,捻熄菸头,见江奕丰站在客厅里,便走了过去,不料才刚要开口,就听见江奕丰咳了两声。
忍不住问道:「感冒了?」
江奕丰摇头,支吾着:「没有……我对菸味有点过敏……」
陈鸿勳面不改色,旁边的拜把兄弟倒是替他回答:「那可糟了!大哥是个老菸枪!小朋友,你得忍着。」
只见江奕丰轻轻点了点头,两眼不敢再直视面前的男人。
陈鸿勳默默看着少年头上的包紮好的纱布,也不再多说,指着客厅桌面上一包包早点,「去吃吧,我有事要先出门,你在家里好好待着。」
江奕丰照样点头,傻站着目送陈鸿勳与石叔明出门。
大门「喀!」的一声关上了,江奕丰这才抬头到处张望,男人居住的环境比他想像中的整洁,却整洁的有些像是新落成的房子,没有一丝热闹生息。
空荡荡的房子此刻彷佛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成为剧烈回音,江奕丰默默把男人备了整桌的食物打开,犹豫着不知该从汉堡吃起还是从奶茶喝起,整个脑袋直想着方才男人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里,好像提到了一个字,叫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