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星空为幕。
羊咩咩睡了,公鸡、母鹅伏地打盹儿。万籁俱寂,这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
一对人儿偎依坐在铺着毯子的露台上,背倚墙面,仰首眺望宇宙浩瀚。
「那是猎户座,往上延伸,就可以看见北极星……」丹尼斯指着左边的星空。
香美仰首循指望去,认真寻找,「看见了!看见了!好亮的北极星哦!」雀跃心情完全写在脸上。
丹尼斯拿起搁在毯子上的红酒杯,抿了一口,眸子里的两汪深潭映照着香美娇笑的容颜。
那瓶红酒是营地主任在香美到的第二天就送给他了,说是为了祝贺他们夫妻俩团圆。
刚刚吃过晚饭後,丹尼斯自愿揽下清理收拾的工作,要香美先去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他知道她为了忙这顿晚饭,很费了很一番功夫,这是从她头发上的面粉屑、衣襟上的调味酱、和左手食指一道小小的伤口所看出来的蛛丝马迹。於是等香美依言进了澡间,他便快手快脚地清理完厨房和餐桌上的所有碗盘锅瓢,然後带了两条毯子和两只空酒杯及那瓶红酒,上了露台,铺开毯子等她。
半个小时後,香美穿着宽松的睡衣,手里拿着毛巾,擦着半乾的头发,走了出来。「原来你在这里!」她笑着走近身边,倚着他坐下,他怕她冷,顺势将另一件毯子披在她身上。
「你在跟我玩躲猫猫哦,害我满屋子找不到你。」香美半带埋怨地娇嗲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我,你看,你不是找到非洲来了吗?」当时他这样打趣说道。
是的,她找到他了,他们就像正负两极的磁铁,不管距离拉开多远,都改变不了相吸相引的定律。
再回到刚刚对话,还在仰头望着北级星的香美好奇转过头问他:「你怎麽知道这麽多天文知识?」刚刚丹尼斯已经教她认了好多星座,她听得懵懵懂懂,虽然一时记不了那麽多,但她本来就爱看星星,纯属非科学、很感性的那种。
「这地方又没什麽娱乐,晚上回来,就只能上露台看星星,所以顺道做了点研究……而且……呃……」他欲言又止。
香美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等他下文。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美……」他定定看着她,「……看着星星,就像看见你。」修长手指轻轻拂过红酒作用下的晕红粉颊。
香美忍不住偎进他宽厚的胸膛。
星空下的草原深遂而幽秘,四面八方是黑到不能再黑的夜,香美身上淡淡的香味萦萦袅袅窜进他鼻里,他深深吸入她的味道,收紧双臂,紧紧揽住他怀里的宝贝,「对不起,香美……」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黑夜给了他绝佳机会,他不想再踏覆辙,过去的伤心往事就此留在这深黑的夜里,不想再扛着它去面对明晨醒来的每一天,「……以前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
香美仰首诧色看他。她从没想到他会为当年的事情向她道歉,她以为那件事也会像那只旧皮箱一样,全被他紧紧锁上,谁也不准打开。
但他却选在此时娓娓道来自她走後,他的心境起伏。他说他把皮箱里的信全拆开看了,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他甚至回头细诉儿时的伤痕记忆,一层层剥开那曾经惨淡的童年,语气没在怨恨谁,只是说到伤心处,潭深不见底的眸子,仍不免汪出了水。
香美纵然不是心理治疗师,却也明白此刻言语仅是多余,她只需要静静听着,海纳百川,任他发泄……她伸出小手,去搓搓他的大掌,去顺顺他额前黑发,感觉到他肩上的无形重担正在慢慢卸下。
男人的脆弱是女人母性最擅发挥的时候,她听着听着,忍不住偎进他怀里,嘴里喃喃低语:「我也不好,当时……我不懂你的苦,不过现在我都明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你现在有了我,我也有了你……」她的手臂勾上他的後颈,另只小手在他的背後上下轻抚,原意也只是想安慰安慰这此刻像孩子一样无措的大男人,但热血男儿哪禁得起如此亲腻的贴身安慰,更何况是他渴望至极的心爱女人。
幽香扑鼻,暖玉入怀,挑动着丹尼斯的每根末稍神经,他的陈年心事越说越小声,最後竟只剩下呼在她耳畔的浓沉鼻息和轻吮柔软耳垂的啵滋声响。
香美全身酥麻……这下谁需要被谁安慰,恐怕很难分界了。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放任他肆意滑游那双大手。她迷蒙着双眼,看着她的丈夫急切解开她的睡衣前襟,探手进去,在他想念的每寸地方曼波跳舞,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两团炙热的火焰在跳跃……
晕醉的香美,不自觉瞟了露台角落一眼,羞人答答地小声唤他:「丹尼斯……」
「嗯……」他的热唇在攻占过她的花瓣朱唇之後,如今正忙不迭地在她颈下、胸前烙下印记,根本没空完整应答。
「这里……有……羊咩咩在看欸!」她确定它是醒的,因为那两只老实的眼睛正不老实地盯着他们瞧。
丹尼斯浓眉半挑,回头望了那羊咩咩一眼,心里直发噱,纵然那只羊无论如何也奈何他不了,但那怀里脸皮薄如纸的妻子可是介意的很,他可不希望今夜的美事又被一干有的没的东东给再次破坏,包括这只表情无辜的羊咩咩在内,於是当机立断,缩起长腿,一把抱住她,直接站起,嘴角扬一抹很狼的笑意,大步往屋内走去。
露台上的羊咩咩,咩咩叫了两声,公鸡母鹅的翅膀扑扑扇了两下……欢送这对新人二入洞房。
阁楼天窗下,乳白色的月光轻轻流泻。
夜……静悄悄的,浓沉的鼻息和吟吟娇喘是这篇爱的乐章里的唯二音符。
他蛰伏的热情在今夜完全爆发开来,排山倒海,向她要了一次又一次,身下那双狂喜的星眸,晶亮得连天上星子都失色。
欲浪褪去,他紧紧搂住怀中娇喘不止的妻子,拨开她颊上汗湿的秀发,深情印上她的红灩朱唇,「小喵咪,我爱你!」他喃喃低语,「……好爱你……」他低沉的嗓音性感却又带着魔力,听在耳里……是告白,也似诱引,她突然一个调皮,翻身过去,将他压在下方,浪浪地逗他,他欣喜看着这像小野猫一样的妻子,再次淹溺在爱的浪潮里,一波接一波,恨不能永远不要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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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躺在床上的香美唇边绽出一抹甜笑,许是梦到了什麽,然後就忽焉醒了。她睁开眼睛,意外没见到枕边人,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不会被我踢到床底下了吧?
她赶紧探头往床下看去,所幸没人!好佳在!她舒了口气,却不免奇怪,怎麽一大早,人就不见了。
不,小姐,不早了!她看看腕表,这才知道她已经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想当然耳,那“折腾”了她一夜的枕边人,必然是早早上班去也。
她伸了个懒腰,拾起床边藤篮里的衣服穿上,下楼去找吃食,一如所料,桌上早已摆满丰盛的早餐。
天啊!三年多不见,他已经变身成了Mr.Perfect!香美看着桌上的早餐,心里再度绽出小小的惊叹号。但这个发现,竟也令她忧心了起来,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嫌他善妒自私、目中无人、不识人间真正疾苦,如今全改了,成了女人梦寐以求的Mr.Perfect,她还是难免微词。
是的,他太完美了,完美到令香美自惭形秽,她担心自己……被比了下去,配不上他。虽然她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但肯定缺点不少,至少厨艺有待加强,而且老睡死床上,竟然连他早上走了,她都不知道,难道是时差还没调过来,或是这三年来工作步调太紧张,睡眠一向不足,现在好不容易休了长假,一沾上枕,便会出现补偿心理,睡个没完没了吗?!不过话说回来,这难道不该怪他吗?谁叫他昨夜“需索无度”,一想及此,她又不免脸红心跳。是的,他太perfect了,连在床上也perfect到令她无力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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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近中午时,香美才走进丹尼斯工作所在的营地。其实她也没事,只是晃过来想帮点忙。丹尼斯昨夜曾告诉她,再过两个星期,他的合约就满了,届时想先带她回长岛探望芬妮,再随她回台北,至於未来定居何处,并无定论,只说由她决定,因为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这几句话听在她耳里,自是满意极了。
不过香美没在营里找到丹尼斯,营里员工说,他和崔西临时出差去了,要很晚才回来。
多晚?
没人知道。
香美突然一肚子火,昨夜还在与她缱绻缠绵,今晨却又“琵琶别抱”去了,她就是无法释怀这两人之间过於紧密的工作关系,彷佛看见当年的玛莎事件重现,虽然崔西和玛莎不太一样,毕竟她第一眼见到崔西,就直觉喜欢她,但问题是……想当年,她不是也蛮喜欢玛莎的吗?
吼~~~~~她的头快昏了。香美跑新闻、分析时事,也许干练精明,但一遇上这种感情事,就变得浑浑沌沌,理不出一个头绪。
她正闷头想自己心事时,李尊正好从帐里走了出来。
「嗨,香美!」李尊看见香美,自是开心,他一早就眼睁睁看着崔西眉开眼笑地坐上丹尼斯的吉普车,两人结伴出差去了,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正想找人聊聊呢。
「嗨,小李,好久不见。」香美心不在焉地说道。
虽然心不在焉,但这句招呼语倒挺贴切的,因为自从上次在食堂啃过那块奇硬无比的牛排之後,香美就没再和小李有过什麽交集,或者应该说她整颗心都摆在丹尼斯身上,根本没空去管小李在干嘛,只听说他老黏在崔西身边。
「是哦,是好久不见了…………」小李欲言又止。
香美抬眼看他,咦?这小子不像平常的他,整个人萎靡了一截,是水土不服吗?
「丹尼斯和崔西出差去了……你知道吗?」他以为她不知道,特意报上这则最新消息,「不过……我劝你最好看紧你老公一点。」但後面又突然冒出这句,听得香美吓出一身冷汗。
香美瞪着他,难道他想的和她想的一样?
原来丹尼斯虽然亲口告诉过李尊,他不是崔西的地下男友,但李尊毕竟看多了办公室里未婚女性心仪成熟已婚男性的比比皆是案例,所以他还是很难不去怀疑崔西现在是昏了头地在暗恋丹尼斯,所以才会对他一再排拒,否则凭他李尊高超的泡妞功夫,怎麽可能一点进展也没有。而如今唯一能让他想到的合纵连横法,就是找香美直接从丹尼斯那里下手,别再让崔西对丹尼斯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香美何尝不了解她老公的天生女人缘,以前个性孤傲的他在纽约就已经是个万人迷了,如今成了新好男人,更显出这根草的物以稀贵。所以说到底,她和李尊的立场其实是一致的,於是她对李尊这样说道:「小李,你不用担心我老公,我相信他对崔西没意思的,不过我还是会提醒他,至於你……」她瞅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这次究竟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但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会站在你这边。」
「真的吗?」李尊喜出望外。
「当然,崔西是个好女孩,我也喜欢她,我可不希望她遇上感情骗子。」香美的这些话不是在诓人,纵然她不确定崔西是不是真的暗恋她老公,但她和崔西一见面就投缘是事实,再加上她是芬妮的外甥女,所以再怎麽样,胳臂儿都得往里弯。
李尊点头如捣蒜,怕她不相信似的,连说了好几次我是认真的。
香美瞅瞅他,叹了口气,好吧,送佛送上西天,况且她老公的烂桃花,还是得靠她这位正宫娘娘出马才行,否则那根刺老梗在喉上,怎麽样也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