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鹅黄色调,轻柔的乐音充满其间,这个不同於其他诊所之处,攫住了容薇的好奇心,她四处打量着。
这里,感觉不那麽冰冷,刻意营造的气氛竟有使人安心的效果。只是,除了医护人员外,触眼所及的每一个人,似乎对这个空间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他们,只是呆滞无神地在其中活动着,要说有什麽不一样的表情,大概就是忧郁及哭泣吧。
这里,是妈妈常来的地方,临床心理治疗师-陈碧英的诊所。
当护士小姐请她进入相谈室时,她见到了躺卧在床已经沉沉睡去的母亲。
「陈医师您好,我是孔容薇。」容薇礼貌地打了招呼。
陈医师是个看上去很慈蔼的中年女性,见到她,会很自然的感到安心。
「您是孔太太的二女儿,在台湾唯一的亲人?」资料上,她的大女儿孔瑷亭及父母、亲人都在美国,还留在台湾与她居住的只剩二女儿容薇。
「是的,其他的亲人都在美国。」容薇的姐姐瑷亭长她两岁,大学毕业後便离开台湾到美国念书,母亲那边的亲戚包括外公外婆也都在美国。
「容薇,我今天找你来,是要跟你讨论你母亲的病情。」陈医师面色凝重地翻开母亲的病历纪录本。
「是。」容薇又瞥了躺卧在床上熟睡的母亲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除了在我这里,她很难睡得这麽熟,我给了她一些催眠。」陈医师敏锐地察觉到容薇的目光,立即做出解释。
「我知道,妈妈有失眠的毛病。」
「我想建议,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妈妈回到家人身边。」
「我是她的家人啊?」她不解。
「不,我的意思是,回去美国。留在台湾,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请问,妈妈现在状况怎麽样了?」因为工作课业两头忙,再加上和张友皓交往与母亲弄得不愉快,这几年来,两人间的互动已经很少了,但她心里其实还是相当关心她。
「她现在,已经是重度忧郁症,可能必须多留意,别再让她受刺激,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
「可是,我妈妈她似乎不愿意离开。」虽说是为了照顾她,但其实她已经有能力可以独自生活,她知道,妈妈舍不下的,其实是和爸爸共有的回忆。
「但也是因为这样,她的病才一直没有起色,其实本来有一阵子已好转不少,这两年来却有变严重的倾向。我可以冒昧请问一下吗?这段期间,她是否有受到什麽其他的刺激?」陈医师提起笔,准备做纪录。
刺激?
容薇心里一惊,立刻联想到自从张友皓读了警专之後乃至往後几年,母亲变本加厉地阻挠他们的恋情。难道,这竟成了母亲病情加重的主因?
「容薇?」
「ㄜ…没有。」迟疑了一下,也许是怕多一个不祝福她和阿皓的人,她否认了。
「那麽主因就还是在你父亲身上,好吧。」陈医师低头在病历表上写了些东西。接着道:「容薇,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是。」容薇专注地看着陈医师。
「别再让妈妈接触到和你爸爸有关的任何事,有形的东西,你就收起来或扔掉都行,其他无法隔绝的,就尽量别让她接触到。例如,你爸爸生前是警察,那就不要让她听到、看到有关警察的任何讯息。我知道这有点困难,但,为了避免情况再恶化下去,也只能请你多多帮忙了。」陈医师语重心长道。
「是。」如果是这样,那连她都要消失了吧。妈妈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阿皓,想到阿皓就会联想到警察,接着想到爸爸,然後,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她除了能回答「是」之外,还能怎麽办呢?
「我还是必须建议,能快点离开台湾,就快点让她离开,如果希望她的病好,这里真的不能久留。」
「好的,我会尽力劝她。陈医师,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尽的义务。容薇,你还这麽年轻,就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些,一定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行,好好加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真的别客气。」陈医师就像个亲切和蔼的阿姨,笑咪咪地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她。
「我会的。陈医师,那我先走了,我妈妈就再麻烦您了。」
离开陈碧英的诊所之後,容薇马不停蹄地迅速赶回家联络在美国的外公外婆,希望能获得他们老人家的谅解,因为当年妈妈远嫁台湾可是闹得风风雨雨,和外公连父女关系都断绝了,除了要外公外婆谅解之外,也得想个办法让妈妈愿意离开台湾。
可哪想料得到,最後,还是没来得及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