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东,我要饿死了!快!汇两万块给我!」嘉西仍然是一身的肮脏污秽,几近断粮的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搔着肥肚腩上的污垢,打电话给他的专属提款机。
接到电话的皓东,知道他等候好几天的机会总算来临,他冷冷摊牌:「很快,我就要结婚有自已的家庭,我没有办法再照顾你了,我晚点会汇五万块给你,但这是最後一次,你赶快找份工作,学习照顾自已吧!」
「喂?你讲啥咪?我…」皓东不等嘉西多说些什麽,挂断了自已的电话,皱紧着眉头,坐在医院的候客室里沉默着无话可说,感觉心里像是有个石头,让人给硬生生地塞进胸腔里的那般痛楚。
切断血缘的羁绊与牵连,说起来容易做到却比登天还难,皓东照顾自已的大哥十几年,没得到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让嘉西出人头地,皓东没办法再负担,也不能拖着小婉陪他沦落潦倒,他选择抽手,终於。
「皓东哥…怎麽啦?」小婉背着自已的背包,推着诊疗室的门出来,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皓东,脸色不甚明朗。
小婉遵照着东恩出生那晚她对皓东说的,她是认真地想生皓东的宝宝,所以她在艾莉的介绍帮忙之下,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心理医生,为她进行专业的咨询与辅导。
这是小婉第一次来进行心理辅导,皓东碰巧有空,所以陪同小婉前来,虽然小婉很怕会耽误皓东的行程,直嚷着她自已来就可以,但皓东似乎很坚持要陪伴小婉走过这一刻,因为他希望能在小婉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小婉精神上的鼓励。
皓东答应小婉,只要时间上许可,他要尽量陪着小婉来。
「刚才我大哥打电话来,我警告他,叫他要找份工作自已努力生活了!我不管他了!我最後一次汇钱给他」皓东无奈感伤地头倚着後墙轻喟叹着,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见死不救的苦楚。
小婉伸手轻搂着皓东的头,让皓东安息在她的胸前:「皓东哥…你做得很对,你要让他学习独立,就像我大哥对我一样,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幸福吗?他会懂得的」小婉轻抚着皓东的脸颊,她明白心肠比豆腐还软的皓东,此刻正面临着天人交战的情绪。
皓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吸吮着小婉身上的甜甜香草味,他站直自已伟岸的身躯,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牵引着小婉的手:「宝贝~我带你去吃冰好吗?我知道有间冰店很赞哦!夏天就是要吃冰啦!」
「嗯!好啊!」小婉用力的点着头,对着皓东回报着她最甜蜜的微笑,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後。
只可惜有个人仍然不懂得皓东的苦心,他存查余额的时候,发现户口里多了五万块,十分开心得意的盘算着他要买游戏币,要买人家神装帐号的事,一眛的逃避现实,沉溺在虚拟的数位世界里,当着他得意风光的大爷。
每天晚上皓东仍然是小婉同床共枕,但皓东害怕医师辛苦的谘询与心理建设,会被他的急色行为所捣毁,每晚临睡之前,他只是亲吻小婉的额头之後,紧紧的搂着小婉的纤腰便入眠,不敢轻举妄动,一开始小婉会紧张到全身紧绷,心理有期待也有害怕。
日子一久,小婉观察出皓东总是比她先入眠,怀抱着期待的她,好像傻子似的穷紧张,渐渐习惯於皓东的只有拥抱,两个人过着无花火激情的夜生活,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妻一样。
平淡无风波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小婉总是按时去参加心理谘商,偶尔还会参加一些互助会,听听与她有相同困扰的人,是如何克服往昔伤痛,走出沉重的阴影。
今天下午小婉又参加医师安排的互助会,却在互助会上,遇见她意想不到的人。
小婉站在桌子附近泡着红茶,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医师对着她循循善诱,她小有卸下心房。
心理医师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可怕,反而像个亲切的大姐姐或阿姨,关怀小婉的日常生活琐事,对着小婉说一些鼓励、打气的话,小婉还以为会有什麽催眠啊、还是医生会拿着笔不停的写字,像是在作小白鼠观察日记似的。
一名身材高佻样貌清秀的女子站在小婉旁边,她亲切客套地对着小婉攀谈:「你好啊!以前没见过你耶~新来的吗?」她留着乾净俐落的短发,一身整齐合身的套装,感觉上好像是什麽达官贵人的太太。
「嗯~」小婉有些害怕羞怯,她还是不太习惯跟不认识的人交谈。
「呵~我是资深会员了!看着这些女孩子,我就会想起我的过去,我就会很想帮助她们!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子被帮忙才走出来的,我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所以我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参加互助会」她啜饮着手中的热红茶,不知怎麽,她这种热情亲切的态度,让小婉想起一个人,他们的身上有相同气息。
「你真是个热情助人的人,呵~」小婉小口地喝着手中的红茶,眼前的清爽女子略长小婉几岁,脸上闪耀着自信与光芒,她站在小婉的身边斜倚着茶几。
「我是南部上来的,我晒太多太阳了,所以热情的光芒万丈!呵呵~我是太阳能充电的哦!」她对着小婉俏皮的眨眨眼,与小婉热情聊天打趣。
「我刚开始跟人家分享我的故事的时候,人家都还不信咧!想说我怎麽这麽坦然,一点都不像遭遇过那种事情的女孩子,我总是笑着回答她们,犯法的人又不是我,该躲在角落哭泣忏悔的,是那个坏蛋吧!他才是该把脑袋修一修的人!」小婉跟随着那名女子的脚步,随着她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小婉端着手中的红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自信女子。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吼?不好意思问吧!」那名自信女子,凝视着跟随着她亦步亦趋的小婉。
小婉的脸庞带着一抹想一探究竟的表情,突然被识破意图,有些抱歉地点着头,仍然沉默不语,自信女子轻拍着小婉的手背:「不要怕!你不好意思问,我自已先讲出来啦!呵呵~我的话比较多啦~」
她牵着小婉的手,对着小婉述说着那段她生命中最黑暗的回忆。
「那是我十七岁时候的事情了!我正在跟初恋男友交往,我好喜欢他哦!人长得帅性格又好,篮球校队的哦!是我们班上很多女孩的梦中情人呢!我本来还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咧!傻傻的少女幻想~呵呵~」她撩撩自已的头发,脸上带着一抹羞赧的少女情怀,紧接着说。
「大概是交往半年之後吧!有一天他跟我说,叫我去他家楼下等他,说他要带我去逛夜市,我到的太早了,他还在楼上洗澡还没下来,是他哥哥帮我开门的」
「他哥哥叫我进去坐着等,不用客气,唉~真不应该跟他哥哥单独相处的啊!他开始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就很恶心的啊~真是个变态啊!」她回想起那些腥色羶的言语,痛恨当年的自已太嫩,居然没有朝着脸给他一拳,才会让他误以为自已不敢反抗,进而对着她更进一步的侵犯。
「他讲了五分钟一些很色情的废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红着脸就想要跑出门外,我宁愿在外头吹风,也不要跟那个变态独处,谁晓得他居然跟着我走出来,在门口他突然地拉住我的手臂,硬是把我拖到他家隔壁那间没住人的空房子,开始对我上下其手的乱摸,哦!超恶心的!」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余悸犹存,却也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愿说明的太仔细,怕会勾起小婉不悦的记忆。
「後来他们家的狗突然冲过来!不停的大声吠叫,暂时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我趁机会用力反抗挣扎着要逃跑,他又靠过来想押制住我,我把心一横用力的抓他下体,哦~更恶心!他痛到窝在一旁不得动弹,我吓得拔腿就跑!连忙跑回家,好恶心哦!」当时的她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还好正巧没人在家,没人瞧见她那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
「从来我就被吓坏了,只要晚上睡觉,我就会梦见那晚的事,看见我男朋友,就会想起我在他家隔壁空屋的遭遇,我实在没有勇气再跟他见面,也没有胆量对着他坦承发生过的事情」
「慢慢的…我产生很奇怪的现象,每天不停不停的洗澡,想要彻底洗净那种不洁的感觉,由其是右手!我的右手给我洗到脱皮咧!因为我就是用右手捏他那里的!我还差点想把自已的右手砍下来咧!」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砍他才对,怎麽会砍我的手咧!呵呵~」她讪笑着当年她所产生的心理反应,虽然现在讲得轻松,但是她也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克服这段障碍。
「最可怜的是我那个男朋友吧!他还以为自已作错什麽事情,一直写信给我,想跟我见面聊聊,其实我也很想见他,但是看见他就会想起他哥哥,我都快吐了我!」
「後来我实在是受不了,只好跟他分手,然後跑到北部来住!他好可怜,我跟他分手的时候,连个理由也没有给他…」她的眼眸中有一抹苦涩,有些愧对於当年的初恋情人,毕竟他是个无辜的局外人,却被她毅然决裂的抛弃。
「後来我朋友介绍我来看心理医生,我也是被蒋医师辅导好的啊!她像个朋友又像姐妹一样,我们一起努力,走过这段辛苦的岁月!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哦!不是你的错,是想伤害你的人不对,该觉得害怕、痛苦的人是他们!没有什麽好丢脸的!」她说完自已的故事,释然地轻拍着小婉的手背。
小婉听着她的故事,突然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掉,故事情节中,有太多的偶然相似,她举起自已的右手:「我是何婉慈,你好!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我是张芳婷,你好啊!需要人倾诉的时候,不要客气哦!」她面带亲切的微笑,与小婉握手。
她从自已的口袋里,拿出一纸自已的名片递给小婉,小婉看着名片上的头衔“海外事业部的经理”:「哇~你好利害,在这麽出名的大公司做事」。
她掩着嘴轻笑,自我解嘲着:「还好啦!就没人要,所以只好努力冲刺事业啊!赚自已的养老金,呵呵~」
「你…还是单身吗?」小婉试探性的问道。
「我成天欧洲、亚洲的飞来飞去,哪交得到男朋友啊!我的事业就是我的情人啦!」芳婷闪耀着自信的光芒,她当然交往过其它的男朋友,後来的她发现自已事业心其实很重,工作比男朋友还重要,所以总是无疾而终。
「你呢?有男朋友吗?」芳婷嘴角含着笑,试探性问道,深怕伤害到小婉的心灵,她刚才眼泪扑漱漱的直流,有些吓到芳婷,芳婷猜想着小婉尚未克服心里的阴霾。
「有…不过我一直不敢跟他提我发生过的事情…」小婉敛眉掩笑地低下头沉思着,她始终提不起勇气对着皓东坦承,坦承她羞耻的过往。
「想听过来人的经验吗?」芳婷双手交握自然地放在自已大腿上,询问着小婉的意愿。
小婉望着芳婷默默点头,芳婷说出个让她不可置信的论调:「如果你还没克服阴霾,就要告诉他!如果他会扶持你、帮助你,那他就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如果你已经克服阴影走出伤痛,那就不要讲,当做没发生过就好!不需要特别提出来说」芳婷如此地交待小婉,也许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接连着对小婉解释她的用意。
「如果你还没克服你的心理问题,那你不对着他分享你的感觉,你们之间会有个莫名的空隙,只要任何时候触及那个空隙,你就会选择逃避,那只是在推开他而已,你们的感情一定会受到影响!」
「如果你已经克服障碍,那麽那段往事,也只是跟你其它的回忆一样,就让它随着时间陈旧而不被提起就好,因为它已经不会影响到你,那何必提起来再多说呢?不要折磨自已」当最亲爱的人受到伤害,一直在身旁的人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的折磨感,犹如排山倒海而来,不仅仅折磨着当事人,也折磨着深爱当事人的亲友。
小婉眨眨大眼,脑海中消化着芳婷给她的论调,小婉突然对着芳婷提出疑问:「那如果给你一次机会遇到他,你会想对你的初恋男友说什麽?」
「我啊?嗯…我想想啊!」芳婷双手环胸偏着脑袋,煞有其事的沉思着。
三分钟後,她笃定地回答小婉:「我想我会说:阿东抱歉哦!我早就该告诉你,你哥是个大变态!呵呵~」
小婉掩着嘴微微浅笑,不把话挑明,这个世界这麽大,居然让她遇着了皓东的初恋女友:「很感谢你的经验分享,我知道我该怎麽做了!我会过得幸福的,我也会把一直困扰我的事情,告诉我男朋友」小婉边说边点着头,她决定接受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如果他听了之後,有一丝嫌隙厌恶的表情,你就马上把他甩了!那种X级的混蛋,不值得留恋,让我介绍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帅哥给你!」芳婷嘻笑打趣地安慰着小婉。
小婉只是语气诚恳平稳地回应:「不会啦!他会包容我的,他是个好人」你刚刚才亲口称赞他长得帅性格又好,不过这一句小婉没有补充说明。
「那当然是最好的啦!哎呀!我顾聊天忘记时间,我明天还要赶飞机去德国,我要赶快回家去整理行李了!我名片上有MAIL,你有事对我倾诉,可以写MAIL给我哦!」芳婷望着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珍贵名表,然後小碎步跑到蒋医师身旁道别後,匆匆离开会场。
小婉手里紧抓着芳婷给她的名片,悄然无声地塞进口袋里,虽然很抱歉,但她不会再与热情的芳婷联络,也不会再来回诊,或者再来这间医院。
她心里的症结,她要亲口告诉皓东,让皓东与她一起努力来克服,她有皓东,她不需要芳婷或是蒋医师。
小婉踩着轻快的脚伐步出医院,在经过垃圾筒的时候,顺手把芳婷的名片丢掉,她要捉紧自已的幸福,不愿犯下与芳婷一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