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现在正在票选园游会委员,大家都不想做的园游会委员。
「有人要提名吗?」
班导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蓝色的点名簿搧风,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会耗费许多时间一样,他调整好了自己最舒适的位子,等待着答案。
第三排第四个男生开始胡乱翻着课本,而他明明是个连平常上课都不会拿出书的人;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下意识的不断用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梳理着头发,深怕别人发现她正发着呆;教室後门旁的那群小团体里,互相嚷嚷着要提名对方,当然,每讲一个字,就被当事人驳回。
叹了一口气,我笑了笑,举起手。
「我提名我自己。」
瞬间,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我,好像自动自发的接受这个职位真的是一件怪到不能再怪的事一样。
「呃,那我也来帮忙。」
「我也是。」
「我也是。」
「让新来的去忙,我们哪好意思?」
本来鸦雀无声的大家终於开始动了起来,就连原本懒洋洋的班导也兴奋的跳了起来,还愉悦的夸下海口,说若是园游会销售第一名就请全班去唱歌吃饭。
看着大家生气勃勃的样子,我满意的在心里点了点头,我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让大家开心、活跃起来的效果。
不过更大的难题来了,我是个美劳白痴。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美劳白痴。
从小开始,我什麽都好,唯独美劳就是不行,或许我可以弹一手好吉他、也能打得一手好鼓,但是碰上剪刀我就成了个笨拙的傻子。
於是我只好偷偷的在放学後留下来做劳作。
留下来是为了不要拖累大家的场布工作,既然我的技术不好,那麽我就必须比他们多做一些,这样他们也会轻松一点;偷偷则是因为我害怕被人发现,不过并不是担心被笑还是什麽,而是倘若他们又因此留下来协助我,就没有意义了。
「我的弟弟真的是心肠很好呐。」
对於我的行为,姊姊这麽说。
「嗯,因为我不像姊姊什麽都很行。」
然後姊姊笑着,紧紧的抱住我:「你有你的好。」
你有你的好。
从以前到现在,最常听到大家讲的话都是:你和你的名字一样简单。
出生在好世家,有对和乐的父母和漂亮温柔的好姊姊,长得好头脑又不差,还很擅长玩音乐,人生真的是顺遂的很简单。
确实我的人生是蛮顺遂的,或许这样说有点自恋,但我也真的找不太到自己身上的缺点,可是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什麽都不做的安然度日,我依旧是很努力的在作我自己。
我也有目标,也有怎麽努力也做不好却仍然想做好的事,我从来都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个很完美的陈小森。
可是没有人看见。
当你周围的光芒大於你自己,就没有人会在意你本来的样子了。
──照你自己的方式去扮演你自己就好。
我还记的那个我每天往书店里窝的夏日,清凉静谧的书店角落里,在某一本书的夹层间我看见一张小小的纸片,写着这样的话,然後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整理书架的夏知。
她身边的氛围纯净的像是天使,那一刻我就好像阴影下的向日葵终於找到了太阳。
依旧是放学後,教室里的电风扇转呀转的,窗外近夏天的气温让许多同学的衬衫都湿了,而我照惯例的坐在位子上,拿着铅笔,慢慢的描绘着我一点都不拿手的图案。
空荡的教室里,时钟转动的声音显得很清晰,规律的音调下我不禁想起那张小纸片,还有那个夏天里的夏知。
拿起剪刀,缓慢而笨拙的将纸上的图案剪下,只是回忆让我不小心失了焦,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问自己:我到底在干麻?
「你在干嘛?」
几乎是和我心里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惊吓的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方才回忆里的那个女孩正站在我的眼前。
「欸?夏知?」我不禁羞涩的搔了搔头:「呃……我在做园游会的东西。」
「是喔?」
夏知淡漠的回了一声,然後往她的抽屉一探,拿出了手机。
原来她是忘了东西阿,没想到她也有这麽迷糊的一面,真可爱。
看着她往门口移动的背影,我想她大概还是不怎麽喜欢我吧。
移开视线,准备继续手中的工作,头顶那方却传来一声──
「拜拜。」
「吭!?」砰地,我不禁站了起来,把桌子给撞翻了。
我没想过夏知会跟我道别,虽然这是很平常的事,但我以为她很讨厌我。
桌面上的纸张因为桌子翻了而散落一地,我心慌的看着那些纸张,想要蹲下去捡,膝盖却痛得不让我这样做。
只是再痛仍然比不过我内心的羞耻感,我不禁揣测着看到这一切的夏知会怎麽想──
果然这个人就是个笨蛋?没有跟他有交集真是太好了?
然而下一秒,夏知的举动证明我把事情想的太糟了,夏知什麽都没说,只是冷静的走向我,蹲下来帮我收拾。
「还不快点捡?」
「喔?喔!」
意识到夏知严厉的眼神,回过神我迅速的捡拾着地上的残骸。
「陈小森?」夏知突然唤了我。
抬起头,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而她手上拿着我画的茶壶。
「这是什麽?毛太长的狗吗?」
吭?
「那……那是茶壶。」
夏知忍着笑意,又抓了另外一张蓝色的图案,那是我画的星星。
「这个呢?海胆?」
「……星星。」
终於夏知还是笑了出来,而我则是害羞的脸都热了。
「啊,这我一定不会猜错,高丽菜!」
「玫瑰花啦!」
我把夏知手上拿着的纸一把抢了过来,低头继续捡拾地上的纸张,好掩饰自己脸上的潮红,但藏的了脸却藏不住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还是出卖了我,那个我怎麽遮也遮不住的大耳朵。
「喂。」
我试着压抑自己的激动,毫无表情的回望夏知,发现她手上正拿着黄色的纸卡,我心急的伸手想将它抢回,夏知却机灵的让我扑了空。
「这是向日葵吧?」夏知的嘴角勾的高高的,摇了摇手中的纸卡。
愣愣的盯着她几秒,看起来她好像真的心情很好,於是我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我来帮你吧。」
然後夏知说,出乎我预料的说。
我从没想过夏知会帮我的忙,事实上她看起来就是打死也不想要和我有交集,可是现在她却坐在我面前跟我一起做着剪纸这种『单蠢』的事情。
我们白天还是维持着平常的样子,偶尔当同学们谈论着进度好像比他们前次做完的多了一点时,夏知会悄悄的看向我,兴味盎然的笑着。
等到放学,我会照例的偷偷留在教室,而夏知则会在图书馆待个十几分钟後再缓慢的回教室走到我面前坐下。
在这两周里,我们没有说太多话,可那些静默却一点都不令人沉重,反而让人感到平和。
真的很奇妙,明明是这麽喜欢说话的我,坐在夏知面前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觉得什麽话都不需要说了,好像安静就是我们俩之间最好的对话。
「终於就是明天了呢。」
惯例的放学後,夏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为什麽?」
「嗯?」依旧是看着窗外,她轻声的发出了一个好听的单音。
「工作都完成了,为什麽还留下来?」
夏知无声的笑了笑,转头望向我,摇了摇头她说──
「不知道,想这麽做所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