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阳台上的面包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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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开始,她喜欢了这种气味?
人们总说,听多了看多了,很容易会生厌,那她嗅多了也会麽?是的,每天或早或午她都能嗅到这种气味。
五感之中,她的嗅觉比其他的都强、更敏感,然而她从没有对这气味有丁点儿的讨厌。
是习惯了麽?眼睛一督,看着那个挂在白色高墙上,生了点点绿色铜锈的圆形时钟,现下刚好十二时正。
又是这种香气了!
是面粉和牛油混合的香气,徐徐从焗炉冉冉向上昇。
她慢慢地打推了琉璃窗,让明媚的正午阳光丝丝照进屋内,托着腮帮子,大口大口的深吸口气,不经意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时候了。
心里数着--
一、二、三,叮当──
果然──
「杨羽晴──」来人上身穿着格子的恤衫,蓝白双间,下身是一条围裙。那本是洗得发白的围裙,在这刻却沾满了点点黄黄的蛋液和白朦朦的面粉。
半秒不差,每天这时候,这把声音这个身影都会准时来找她。
是找她,严格来说是找她碴子。
「唉──」她深深偷偷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头理会身後的人,继续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八月天,热得很,阳光花花白白的;云很少,却总是白得如雪般让人剌眼。风吹了一下又一下,很舒服很让人昏昏欲睡。她合上眼睛,感受这半分锺的闲适。
可是身後的人总不识趣地硬要打破她的悠闲,没有尾音的口吻喊着她的名字。
「杨──羽──晴!」没有任何高低抑扬,就这是硬生生的三个字。
知道了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名字好,不用再喊了。
对,她叫杨羽晴,是她妈妈替她改的名字。
字里行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听老爸说有一次妈妈独自到台湾旅行,坐中华航空回港时,遇到了一位笑容特别可掬的空中小姐,稍稍留意了她的名牌。
在她胸口的名牌上,写上了她的名字。
杨羽晴
就这样,妈妈一直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在女儿出生後,为她改了这个名字。
在杨羽晴听着老爸说起自己名字的起源,有一刹那,她认为妈妈希望她长大後去要当个空姐。这个想法,到现在杨羽晴还是深信不移。
然而,她老爸半点也不愿意,他希望她能留在这儿。
一个充满香香甜甜的地方。
背後,那个身影再次移近,在面对着阳光之下,身後的黑影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大,不用回头看,也能清楚感到,阳光照在他身上,绝对是明亮耀眼,眼睛撑不起来。
就在他刚在她身後半米之时,倏地,杨羽晴笑咪咪的转过身面对着他:「嗨──」说得轻如鹅毛的轻松,不敢再放恣的。
身前的他,依旧长得很好看。高大修长,眼神烱烱亮亮的,皮肤不算太黑黝,是健康的蜜糖色的那种。
笑。对着他,杨羽晴总是忘了自己要怎麽的应对,常常只是傻乎乎的笑着。
他乾脆放下了一盘放满刚刚新鲜出炉的甜麦包在流理枱上,习惯的在枱上顺手拿了一支用来压面团的小小木棍,很轻很轻的叩了杨羽晴的头顶一下。
「还在偷懒,今天你的功课完成了?」他是机械人吗?怎麽连骂人也可以半丝激动或感情也没有,冷冰冰的字字清晰。
「这个……还没。」笑嘻嘻的,耸耸肩,杨羽晴想了一下,又再说道:「今天天气好得很,你就帮我一下吧!」她知道这个机械人先生是不会容易放水的,却在每一次看到他宛如木无表情的机械人那样,一板一眼,她就是忍不住的爱撒赖,而对像独独对他一个。
独他一个,没有别的,这位机械人先生。
「杨──羽──晴──」他握着的小木棍又再次停在空中,可刚好在她头顶上方一寸时停下。「别说笑,快干活去。」
「我不是说笑的。」认真的叫他放水一下也不行。唉,怪只怪她的老爸收下这个徒儿太耿直了。杨羽晴摇了摇头,拿起了橡皮圈硬塞进机械人先生手中。「帮我一下,我今天用红色的好不好?」漾起了笑容,半点惧怕也没有,跑到机械人先生面前,差点就扑倒在他怀里。
眼睛眯了一下,接过她递过来的橡皮圈,没有再说甚麽,静静的熟练地替杨羽晴把长长乌亮的头发紮成马尾辫
「好了。」他退开了半步。
「真的?」在他弯下身,下巴差点要撞到她头顶替自己缚发辫之时,杨羽晴把握这短短半分钟的机会,又再一次深深吸口气,希望把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嗅个足。
属於他的,独一无二。
这种,除了牛油、鸡蛋、糖霜、面粉和果酱的香味外,还有一点特别的,可她说不出来。世上有太多东西,是不能言传只能意会,或许,更深的,是对特定的人才能感受得到。那是对她来说,那是一种幸福安心的气味。
杨羽晴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喜欢那种气味、喜欢那种氛围,喜欢那一切一切,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这个机械人先生。
他叫严宇潮。
独一无二的严宇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