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癫痫症初发後,伊莉莎白再没有见过那位自称法华诺.罗西蒙的男人。在她的认知里,法华诺不过是发病时的幻觉。
身为贵族子女,无趣而一成不变的学习课程依旧每日进行。这天,伊莉莎白结束了礼仪课,想去书房看看书,来到那,正巧她父亲乔治.巴托丽也在。她父亲背手站在窗前,直盯盯地望着城堡外的雪地。
「爹地,您在看什麽?」
侧了侧身,乔治让出一个位置给女儿,指着雪地上几个人影,面色慈爱地说着:
「你瞧,那个吉普赛人背叛了我们巴托丽家族,想要把一些资料泄漏给其他领地地主──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雪地上正在处刑。这是个公开展示的执法,四周围了许多贵族──为了娱乐,上流社会的恶趣味。
可怜的吉普赛人被塞进一匹惨遭活活剖开的马的腹部并被缝在里面。刽子手脸上并没有浮现对受刑者之死的丝毫同情与怜悯,冷漠的脸庞唯独眼中透露着一丝残忍及疯狂,甚至连围观的贵族都露出愉悦和嘲讽的笑容。
看着看着,伊莉莎白忽然明白了:杀死一个平民根本无须受罚和担心遭到报复。
身为主人,这麽做是合理的。下等人的生命掌握在贵族手里,低贱的平民与奴隶无权决定自己生死。
一朵笑容自嘴角绽放。
「你不该那样笑。」
当晚,奶妈替伊莉莎白梳完长发後熄灯离开,伊莉莎白正要睡觉时,床畔传来男子的声音。
「谁?」
一阵细小摩擦声後,床旁柜上的烛台亮起,金发蓝眼的男子严肃地看着坐起身的她。
「你是谁?」
「吾名为法华诺,法华诺.罗西蒙。是你的王……你的神。」
「原来……不是梦啊。」
伊莉莎白歛眸忖着,低喃。
「你今天不该那样笑的。」
法华诺的神情很是哀伤,复杂地交含着怜悯、自责。
「为什麽?」
「你应该是善良的。我的灵魂伴侣,你应该是善良的。可是你在错误的时间降生,以至於被锁在这副流着邪恶血液的身躯里不得脱离,你的灵魂将被巴托丽的邪恶血液折磨扭曲,直至躯体死亡、灵体散尽。」
年幼的伊莉莎白听不懂法华诺的意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法华诺叹了口气,爬上床将伊莉莎白搂在怀里。
「错置之下,我不被容许扭转现况,但愿在能力许可范围内尽一切唤回你的良善还有你所有的美好,好吗?」
抱着伊莉莎白,法华诺躺下。柔软的床与法华诺的体温中,睡意再度来袭。
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很信任法华诺。尽管不如何明白法华诺在说些什麽,她依然点点头,乖顺靠着温暖胸膛沉沉睡去。
萝瑟披着法华诺兹的军装外套茫然地走上楼梯,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无法理解。
先是被法华诺兹强吻,然後昏迷醒来发现身处这栋豪宅,而且自己还一丝不挂,被法华诺兹吸血、挑逗外加接收恐怖话语。接着乔飞进来了,法华诺兹把她当成礼物一样展示给乔飞看,并跟乔飞进行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谈,好像萝瑟是粮食那般。但是气氛一转,却要她去洗澡、回家,彷佛先前一切皆是整人。
萝瑟困惑着,思考中已经走到二楼末端。
这大概就是主卧室了吧。
推开门,旧世代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展现眼前。墙壁是深色直条藤蔓图,地板是绿红金交错的短毛软毡;左手边特大号床上有着米白金边绣金羽绒被枕,白色半透明纱帐收拢在两侧床柱;盘花妆台的镜子上方绑着暗红色大蝴蝶结,成套木椅也搭配暗红软垫。
正对面落地窗有着红金双层厚窗帘半卷於两边,橙色夕阳透过窗户流泄进来,将室内晕染得灿烂剔透;窗子两侧是暗红色木书柜及衣柜,上面刻着华丽繁琐的图纹。
右边墙上有着几幅画镶在镀金雕花相框里,画前是一桌二椅角落斜置着,桌上铺着白色蕾丝方巾,上面的小台灯灯罩绘有玫瑰,台灯前方摆着几本书和一瓶插着羽毛笔的墨水罐。
萝瑟吃惊地欣赏着室内装饰,方才害怕中没仔细看大厅布置,主卧室风格虽然不同,却仍让她目瞪口呆。
花了一会儿功夫回神,萝瑟走往卧室里的另一扇门。推开,强烈的味道自里头白陶瓷浴池传来,萝瑟一呆,随即放声尖叫。
那是打从心灵深处迸发的哀号,恐惧得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哭泣转化成尖叫,甚至不包含求救。因为眼前所见,几乎让她忘掉了一切,只剩下纯粹而绝望的本能。
听见萝瑟尖叫的法华诺兹和乔飞慢条斯理走上楼,进了主卧室,看到萝瑟瞪大双眸跌坐在软毛毯上喘气。
「哟,怎麽啦?」
放下了乌黑秀发的乔飞略略倾身露出关心的神情,发丝遮掩间,笑容散发奇妙氛围。跟在身後的法华诺兹低着头,一脸玩味。
顺着萝瑟的目光,浓烈血腥味的浴室中央池子里盛载满红色液体,浴池上方有个铁器,像是鸟笼,但有着许多锐利倒钩,而一具血肉馍糊的躯体半挂在上面。与血块纠缠一起的头发黏在脸庞,肚子开了花,大小肠挂在外面,还有内脏落出插在钩上。不成人形的少女微微颤抖,几乎没了气息。
「你,在害怕吗?」
法华诺兹拉起萝瑟,一只手环住她腰间,一只手扣在她下颚,左眼逐渐露出血气。
「法华诺兹,我会吃醋喔?」
乔飞瞅了法华诺兹一眼,往浴室里走去,仰望着带刺鸟笼。
「啊啊,真是令人恐慌畏惧的铁鸟笼呀,旧世代伊莉莎白的杰作之一……不过,我今天不想用它。」
一边说着,按下了旁边的按钮,铁鸟笼降至池畔,拉出那名少女,乔飞看也不看地把她甩到一旁。
「死掉的血液可不能用,怜惜你的贡献让你的意识在肉体濒死之际坠入梦想的乐园吧!」
从柜子里拿出一枝香点燃,放在香架上。那线香传来一阵有着迷幻神智的香气,丢在一旁的女孩不再颤抖,呼息平稳而渐渐减弱。
萝瑟的眼神也迷茫起来,突然,她彷佛看见了一个人,那是她的母亲,多年前病故的母亲。萝瑟的母亲对她慈爱的笑了笑,伸出手。如过去那样,当萝瑟难过时,总会伸手温柔摸着她的头顶。
「母亲,我好想你。」
「Arriver.(来吧。)」
抱着萝瑟,法华诺兹跪到血池边,乔飞拿起握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轻轻地在萝瑟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血池起了涟漪,由萝瑟的血起源,一滴、一滴,水圈一层又一层,越扩越大,随着萝瑟的血液越流越多,涟漪紊乱成阵阵不规则波纹。
「S……Sauve-moi......(救……救救我……)」
「救你?能成为我的爱人的一份子、成为她的精华,这便是拯救。」
因为疼痛而略微清醒的萝瑟泪流满面,却听见法华诺兹无情地在耳边低喃。
绝望从心口蔓延。
将脸转向池子,浑身赤裸的乔飞自对岸游来,趴在她旁边微笑,傲人的双丰半露,染满血丝。若不是那朵妖冶笑容,清清丽丽的气息,就如小时候萝丝常听的故事《白雪公主》一般,白皙晶莹的肌肤配上鲜血似地红唇。
意识越趋模糊,萝瑟想起了伊莉莎白.巴托丽。遥远世代的吸血女爵,性情残忍,喜欢虐杀处女,并用其血液保持自己的青春永驻。得意的行刑工具是铁鸟笼还有铁处女。
据说,白天,鲜血都流到街上了。
「……总觉得,法华诺兹的个性也扭曲了,以前你都会不乐意我虐待女孩们。」
「也许吧,没有什麽是永恒不变的。」
「连我们的爱吗?」
「是的,但是我们的爱会越变越美。」
第二位天使把碗倒在海里,海就变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中的活物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