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刺公爵正在享用美食,长桌上琳琅满目各式佳肴令人垂涎三尺。然而共餐的臣子将领们却毫无食慾、面色惨白。这当然跟桌子正中央那盘鲜血淋淋的肉块有关,不过最大主因却是四周的「布景」。
一串串的人呀。
那些人多半是俘虏,也有一些是反抗的子民、大臣,还有一些是公爵看不惯的人,他们一个个由肛门到头顶被刺穿,摆饰似地插在周遭。
有部份的「摆饰」还在微弱地哀号着。
公爵优雅地吃着,在他的注目礼下,其余等人勉为其难地动起刀叉,还称赞食物多麽美味,就怕一不小心惹恼公爵,成为下一个装饰品。
那是史上最凄惨的宴席,与会者有大使、重要人士、弗拉德宫殿的修士以及即将受到此等刑罚的叛变嫌疑犯。他们被邀请到布朗城堡,却万万没料到等待他们的竟是满桌酒席和一大片尖锐木桩林。
在那样场景里,据说,有位官员仅仅因为皱了一下鼻头而被施以刺刑。
深爱串刺的弗拉德.采沛戍,出生於西元一四五三年外西凡尼亚的锡吉什瓦拉,受东罗马帝国封爵,继承其父身为守护皇帝及上帝光荣的二十四龙骑士之一的名讳,命名为弗拉德三世。
由於其父弗拉德二世不择手段的个性以及骑墙派模糊政策,使鄂图曼土耳其苏丹王穆拉德二世在神圣罗马帝国西吉斯蒙多大帝死後,轻易征服了瓦拉奇亚和外西凡尼亚。然而穆拉德并不信任与弗拉德二世的联盟,曾有意让他留在土耳其哈德良堡,自知身处困境的弗拉德二世为了证明忠诚,便将两名儿子拉杜以及弗拉德作为人质留给苏丹王。
十岁出头的弗拉德与七岁的拉杜在鄂图曼皇宫像囚犯一样地长期居住,被迫适应迥异的生活方式、习俗和语言。於两兄弟面前上演的,不只是一场场奢华的宫廷宴会,更有勾心斗角的报复及残酷刑罚。
如此环境中,弗拉德看见苏丹士兵任意进入外西凡尼亚掠夺与屠杀,深感遭受父亲背叛,开始为了报复而准备。他学会了土耳其人的凌虐方式,以剥皮、刺刑或把敌人用锋利的木桩钉住,接着慢慢杀死。
西元一四四七年,匈牙利军官匈亚提纳诺什前来拯救土耳其人手中的瓦拉奇亚军队。此次暴动,弗拉德的父亲和兄长米卡被埋伏杀害。事後,弗拉德由鄂图曼土耳其帝国任命为瓦拉奇亚公爵,扶为傀儡政权。
经过数年征讨,他才终於得到了完整王位。
自幼受辱的囚掳生活令他原本狠辣的性格更加扭曲,变得病态而残虐好杀,成为拥有恶魔之子德古拉之称的,串刺公爵弗拉德.采沛戍。
虽是个暴君,弗拉德却仍有英雄面,他如同民族英雄般留在祖国的心中与幻想里;他强硬而无情,但亦将他的土地从土耳其人残忍的掠夺中解救出来。
意识模糊之中,萝瑟隐约感到有什麽在碰触她的小腿,湿冷的、还有一点蚊虫叮咬的刺痛。
刚才做了一个梦,是乔飞的〈串刺公爵弗拉德〉,收录於专写旧世代历史上嗜血者的半报导小说──《嗜血考》。
想起了乔飞,萝瑟神智惊醒。睁开眼,映入眸中的是旧世代巴洛克风格的华丽厅室。怔了怔,萝瑟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而屈起的双腿间坐着一个男人。
「你!」
「哦?你醒啦?美丽的小姐。」
法华诺兹抬起头,温柔地笑了。
女孩惊慌地想起身,却动弹不得,羞愤得满面通红。
「你要做什麽?」
「嗯……我要做什麽啊?目前只是喝了一点点你小腿上的血。实在告诉你,小腿的血跟脖子差不多美味。咦?别担心,我只是吸了一小口而已,伤口很小,不会留下疤痕的……嘻嘻。」
法华诺兹笑着,手沿着女孩的小腿一路抚到大腿内侧,再摸上腰际。萝瑟恐惧地哽咽起来,却又不敢吵闹。
「别哭嘛!我亲爱的小姐,乔飞不会希望我弄哭你的。还是说……这是害羞的表现吗?」
法华诺兹伸手拭去萝瑟眼角的泪水,脸对脸不过几寸的距离,邪异的双色瞳盯着她,军装外套将她浑身掩藏,只露出那满载羞涩与害怕的脸蛋。
男人深邃慑人的眼眸望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对方发丝,尽管女孩充满恐惧,却仍不免对法华诺兹怀有遐想。
面前的男人是如此地完美啊。若不是吸血鬼就好了……
女孩又想起乔飞。
「……乔、乔飞她……是吸血鬼吗?」
与此同时,大门喀嚓地打开了,黑发灰套装的知性女子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进来。
「乔飞!」
法华诺兹跳了起来,将女孩抱在怀里,如展示品般举得高高的。
「Regardez!Cadeau!(看!礼物!)」
乔飞甜甜地笑了,走近法华诺兹送给他一个亲吻,低头看着女孩,摸了摸她的头。
「我想我不是吸血鬼……应该吧。法华诺兹没对你如何吧?」
「才没有呢!」
法华诺兹说。
「毕竟被催眠的血液对身体不好,要做到活生生而充满美好思想又很困难……法华诺兹你欺负我的女孩儿喔,瞧她闻起来全是恐惧。」
「临死前就让我玩玩嘛!反正她还是个纯洁天真的无知处女……」
听着两人如闲谈般的语气说着诡谲对话,萝瑟吓得频频颤抖。
「哎呀!我都忘了大厅没开暖气。乖嘛,不逗你了,去洗个热水澡之後就回家吧!」
彷佛女孩的颤抖是因受寒,乔飞又摸了摸她的头,并要法华诺兹解除不能动弹的法术,给她披上外套。一下子气氛诡谲,转瞬间又柔和下来,萝瑟混乱得分不清何为真假。
「二楼主卧房有浴室,快去吧!我等会儿拿衣服给你。」
温和笑开,乔飞轻轻将她推往楼梯方向。
看着萝瑟茫然地走往楼梯,法华诺兹身子略略一倾,搂住乔飞纤腰。
「可怜的女孩……她是那麽地为你痴狂。」
下颚抵在乔飞肩上,语调失去先前的孩子气,如他冷蓝色的双眼似冰若霜。左手自乔飞後腰溜上她的背脊,再摸到盘起的头发,探指拔掉夹子,如丝绸般柔软光滑的亮丽黑发瀑布一样地倾泻而下,掩盖了法华诺兹的视线。
「我好想你。」
「……早上不是才见过面的吗?」
「经过数百年的煎熬,即使是短暂的一分一秒,也足以令我痛苦、令我忧伤,我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你,绝不背信。」
摘掉乔飞的粗框眼镜,法华诺兹捧着她的脸,鼻尖厮磨。将要吻下,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尖锐惨叫。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巾,满月变红像血。天上的星辰坠落於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