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摇曳,银白月光凭叶隙,悄璨滑落。
黄衣少女抱膝,蹲踞月华滴聚而成的漥畦。
喃喃啜泣,秋夜听来格外可怜,血染的鲜红色记忆紧紧缠绕心上。
夜风吹动林叶婆娑曼舞,沙沙作响。
倏地,她轻拭眼角残泪,垂眸斜倚青竹唇边画弧。
──「但以此身受累换你此生无忧,死而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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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层层绦纱外,庭院里人声鼎沸,虽然距离有点遥远,也能从衣冠穿着上揣度出这宴席上的宾客绝对非富即贵,这般盛况,也让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云水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这几年边关不太平,倒给了荆家表现的机会,凭着少主们的军功,占尽朝堂风光,将原先的荆家老爷子从小小侍驹拱得加官进爵,成为当今最显贵的王侯。面对这种大有来头的人物,即便是初岫姊姊无法担当,嬷嬷也该找绦舞阁里经验丰富的前辈们承担演出才是,怎麽会轮到我头上呢?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根本是在整人嘛!难不成是络骁府里有人指名我吗?呿!』云水越想越觉得不合理,拧起眉头,嘟嘟哝哝的抱怨了起来。
「丫头,你还抱怨呐!我早在两个月前就警告过你要好生准备的啊!是谁老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呼啸去无踪?」背後突如其来的挖苦,吓得云水遽然直起身子,赶紧回过头露出一朵谄媚的笑。
「嬷嬷,我是想我这第一次独当一面,心里怕得慌,才想说帮自个儿打打气、压压惊,绝──对不是在抱怨的……」才怪!
「唉!」朱嬷嬷睇着云水,叹了一声,「要不是络骁府『圈舞』指名要你登台,你以为我放心将这事儿交到你这毛躁孩子身上?」朱嬷嬷的最後一句话,让云水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就这麽成真了,『哪天非要把那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给揪出来整死!』她眼中瞬间像是迸出火星似的闪耀。
「丫头,别转坏主意。」朱嬷嬷敲了记爆栗子在云水额上,「绦舞阁里有些舞娘一辈子还遇不上一次圈舞!你还是趁现在仔细瞧瞧舞台上的铃盘摆置正确与否,反正横竖都要上台,就警醒点,别出差错,你虽总糊里糊涂,但却古灵精怪应变佳,这种场子,嬷嬷对你还算抱有信心。」朱嬷嬷咧嘴一笑,拢了拢云水的衣衫,「好啦!我要帮忙前庭招呼去了,再一刻钟就要开场,定定神啊!」朱嬷嬷语毕便急忙扭头而去,可殷切关怀却朝云水心底洒下一片暖意,害她险些把持不住得朦胧双眼。
「响蝶」是绦舞阁足以屹立於花弄里的独门利器──「响蝶」,便是在镶上铃片的盛水银盘上跳舞,舞者必须注意使身形的轻盈跃动,踏水间间,呈现蝶舞万花的灵巧与恣性,除此之外,舞者踩、踏、踢、点所触动的银铃声响,还得密密与乐师的演奏互相搭配,考验着舞者对身体的运用性、乐曲的熟悉度以及与乐师间的默契,快一拍、减一拍皆算入失格的演出,这也是多年来跳「响蝶」的人多,但却少有人能够分毫不差完美谢幕。
初岫,钻研出这套舞式的创作者,亦是绦舞阁里少数能完成「响蝶」舞式之舞娘中的翘楚之辈。
云水理了理一袭湖绿色排扣削肩短上衣及同色系的短灯笼裤,阖上眼,初岫的言语浮响於耳畔:『临时与乐师们合演太冒险,容易败在默契不足,因此我们要换个方法──由你自己奏曲,自小开始,你在琵琶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关於这点,我肯定你绝对是比我更清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如果乐曲的节奏是掌握在你,那於银铃踩踏的方面,你便不需要过多琢磨,只要顺着演奏随心所至去移动身形即可,你大不必是迷走花间的彩蝶,即便当个月下精灵亦无妨。』
「月下精灵吗?」云水边说边伸起懒腰,初始时紧张的情绪不知何时早已烟消云散,已然找回一如往昔的自信与骄傲,「怕啥呢!势必让你们永生难忘。」起身,踅向绦纱层叠交错水光烁烁的舞台,随着重重揭开轻帐,云水琵琶掩将半面,嫣然点水而出。
------10/20(日)新增的部分-----
回廊小阁中,初岫的房恰是正对着绦纱舞台,她半卧软榻,慵懒拨弄如丝云瀑,珠钿斜玉钗,熠熠秋水未曾有一瞬转离舞台上那恍若坠尘落凡的绿衣少女。
云水若有似无的拨弄着手里的琵琶,音律如回风卷流水般倾泄而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泠泠嗓音,清冷悠然,彷若林谷溪间空山乳莺初啼,凝住庭园空气,纤纤青葱滑过苹色侧脸,星眸流转顾盼,纠缠向夜空勾出一道弧线的指尖,弓身抬莲足掀起铃盘迸破铮铮玉响,漫天水光粼粼月下烁,低手揽四弦,娇俏展笑颜,纵跃云波间,「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足尖凌水,一双藕臂托住白玉琵琶高举悬肩,几个回身,音律渐转急却戛然而止,倾前欲探手却眨眼泫然,她忽後翻跨,「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温润珠嗓落,妖娆七色丝帛扫前台,骤扬雾气朦胧,伴飘渺幽远琴音,待烟雾消散,寻佳人已不知所踪。
出人意表的作结,让台下众人莫不瞪眼张口,竟面面相觑一片悄然。
「好!好!真好!名符其实的月下精灵!」沉默稍许,终於有人率先回神,拍掌逸赞叹。或犹大梦初醒,其他宾客也纷纷跟进,此起彼落的赞扬声络络不绝。
「我还以为这绿衣姑娘会再现身谢幕呢!」一客抚须望舞台,难掩失落之情。
「但这不正呼应了曲里的意境吗?」搭话的男宾举杯对广寒,豪饮见底。
「可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便是此等似有若无的遗憾了!」语者话落,亦举杯一饮既尽。
「诸位与其遗憾,何不把握当下,共邀明月醉他个几回?」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此宴主人荆侯爷立於绦纱舞台,「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曲声笑声彻夜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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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庭哄哄喧腾,後院霭霭寂寥。
初岫手持小团扇,成双黄鹂活灵活现,随扇晃右晃左,几要冲破扇面远飒高飞;对比着持扇者,此时却不若黄鹂生气蓬勃,浑身笼着些许颓媚,罩着游离尘世的氛围。屈膝合掌对月,「月娘,初岫诚心向您祈求,祈求您别使云水今夜歌舞,成为日後卷她入尘嚣的漩涡。」王家公侯琼楼,都不及自家小阁自在逍遥。
「我都不知道,原来专属王宫,竟令你如此不快?」突如其来的低柔嗓音,划破深院寂寂。
初岫闻声,美目微凛,但旋即忽复平稳,起身环视周围,最後定定锁住红墙头一隅,「初岫见过常霄王。」她熟稔的团扇置於胸前,这不是她第一次在绦舞阁屋顶上见到当今圣上,不惊讶也是当然。
屋宇上的男子轻笑出声,「我们大可不必这麽见外,不是吗?」语句醇酒般在夜里微醺,黑夜隐去蕴藏眼底的倾恋,『我该怎麽告诉你,你已烙在我心上十五年?』他双手撑於身侧,微微後倾呈舒适的仰角,皎皎月光扑面,几绺漏未梳拢的黑发,半遮半掩的随风拂过那张妖魅俊容,匀散淡淡邪肆气质,一对紫色寒潭凛凛,恰恰平衡他太过阴柔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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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
『朝廷怎尽是些谄媚逢迎的无能昏员,那些话听多了都感觉脑子要糊了。』九皇子墨琰漫不经心的掏掏耳朵,满脸的无奈与不耐,若非他那平庸耳根轻的前太子皇兄在近臣怂恿下意图颠覆朝廷,却因事迹败露在父王滔天震怒下被华丽的自东宫驱逐,且父王亦丝毫没有另立新储君之意,甚至下诏说要『察行观德,选贤举能,谋天下之大利。』命诸子往後皆必须随同参与上至朝廷国事,下至民间巡察,一夕间颠覆他向来闲适安稳的宫中生活,被迫竞逐一场又一场污秽而无趣的权谋游戏。
但基本上墨琰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是,皇兄弟们想怎麽展现贤能都是他们自家的事,谁继承王位与他何干。
『反正刚才也笑得够多,算得上恪尽职责了,剩下的就交给商恬去应付吧!』墨琰吐吐舌头,脑袋里突地浮现商恬那张木讷刚直的冰块脸在众员七嘴八舌逼问下节节败退,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子,就不自觉得昂首大笑起来,脚下亦越发快速的朝深院里走去。
『咦?刚那发光的虫子怎不见了呢?』细小娇嫩的童音,从草丛间溜窜出来,猛然缠住墨琰前迈的脚步。
他反射性的探寻音源,没多久便在身旁窸窣摇晃的小树丛中,发现一颗小脑袋--是个孩子?
『咦?』就在墨琰犹豫着是否该出手帮助这个迷途小羊羔的时候,镶着骨碌碌大眼的粉脸,已经张着樱桃小嘴,直勾勾的盯着突然站在面前的陌生人发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咦?』从未被这麽直盯着看的墨琰,竟没来由的在小羊羔的注视下,慌乱跟着喳呼了声。
『叔叔,你是谁?』
『叔叔?你叫我叔叔?』有没有搞错?墨琰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小羊羔竟然用天真无邪的脸庞,甜嫩的嗓音,讲出这样寒冷的话语,伤害他仅仅十六岁的脆弱心灵?墨琰二话不说立刻蹲下身子,将自个儿的视线与小羊羔平行相对,『小羊羔,我不过才十六岁,叫叔叔未免太超过了,换作叫哥哥,如何?』他竭力展露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企图扳回一城。
『我不叫小羊羔,叫沐沐。』沐沐没有接受墨琰的建议,不过却纠正了自己的名字。
『嗯……那我唤你沐沐,你也唤我……』墨琰话还没说完,『啊啊!发光的虫子!』一只萤火虫明灭飞过跟前,攫走了沐沐的心思,她踩着不稳的步伐,左摇右摆的往前扑去。
『唉……』墨琰看着沐沐,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顺顺衣摆,几个大步向前,手脚俐落的抡起差点踬碚在地的沐沐,并准确的将烁动不已的萤火虫纳入掌中,光芒跃动於沐沐眼前,『就像你叫沐沐一样,这小玩意也是有名字的,名为萤。』凝视着攀伏在他怀抱里,眼底燃着熠熠光芒的娇软小身躯,『谢谢你,哥哥!』沐沐伸手环住墨琰颈项,纯然天真的欢然道谢。
沐沐未经雕饰的真实,在墨琰心口拂过缕缕暖风,禁不住的漾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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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最近思路有点卡住了,
对於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有越来越迷网的趋势,
大家到目前为止应该还看不出男女主角的走向吧!
恩恩......应该说,
有好多对男女主角啊>"<
我就尽量努力吧!
当然之後每个章节偶尔也会有修正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