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日诚听了大怒:「你对月甄做了什麽?」
「我根本什麽都没做!」何有求大急。
「月甄不会冤枉人,你对我妹妹做了什麽,为什麽她会这麽害怕?难道你……」想到何有求与月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颜日诚登时往坏处想,不由得认定他有轻薄之嫌,连忙推开月甄,气愤地揪起何有求的衣襟,「你这畜生是不是欺负月甄,见她不肯,就想杀她灭口?」
两人顿时纠缠不休,复生看了心急不已,频频扯着颜日诚的手,大喊道:「师叔,师父不是这种人,你快放开他!」
「如果不是,月甄为何会这麽害怕?」颜日诚愤愤推开复生,一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何有求不放,「你这个禽兽!」颜日诚挥出一拳,何有求立时朝後一摔,嘴角已渗出了血。
复生大吃一惊,匆忙前去扶起何有求,只见颜日诚青厉着脸走来,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复生匆忙举手阻拦,喊道:「你可不可以问清楚再动手啊?师父跟月甄姐相处这麽久,他如果有歹意就不会等到现在,何必要冒着大夥都在的时候才犯事,你冷静想想就知道不对劲了!」颜日诚一时无法反驳,一会儿才勉强松开拳头。
何有求擦乾嘴角余血,尽管心中又愤又疑,但望着月甄惊惧的神情,不由得抛开莫名的指控,立时奔到她面前去。颜日诚一见,随即奔来挡在她身前,朝何有求吼道:「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何有求毫不理会,推开颜日诚,抓紧月甄的肩,大声道:「月甄,看着我!」
「不要……不要杀我!」月甄望着何有求的脸,惊恐的神情一览无疑,她频频求饶,一张脸早惨白地毫无血色,「有求,你住手,住手啊,你不认得我了吗?你清醒一点,不要杀我,有求──」月甄随即像是透不过气来,频频乾呕,彷佛一口气接不上。颜日诚早已按捺不住,将月甄抓来怀中,连忙安抚。
何有求顿时失神,怔怔站在原处。
「师父,月甄姐到底怎麽了,你快说啊?」复生焦急不已。
「……是六月。」
复生忙道:「师父,她是月甄姐,不是六月!」
「她的神情……是六月,是六月临死前痛苦的模样,我那时看得清清楚楚……」那时虽受到命运控制,害死大哥与六月,但何有求仍有意识,他两人死前的模样透过双眼,深深地印在自己脑里。即使并非出内心,自己的双手沾血却是不争的事实,直到现在,何有求还是没原谅过自己。
颜日诚听了更是愤怒:「这麽说,是你杀的人回来纠缠月甄是不是?这跟月甄何干,就算要报仇也该找你啊!」
「师叔,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不是师父的错。」复生懊恼地怒斥颜日诚,转头见何有求似苦在陷於回忆,连忙苦劝:「师父,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六月的痛苦附在月甄姐身上。我们现在赶紧帮月甄姐回复理智,不能让她感受到六月当时的痛苦,否则她会自残的。」
果不其然,月甄开始咬舌,慌得颜日诚就匆匆伸手指在她嘴里,自己也唉疼不已,何有求回过神来:「没错,先救月甄要紧。你把我的表取来,有现成那只八卦,我可以立时打散附在她身上的怨气。」
复生匆匆取来,何有求接过,令他二人抓紧月甄,将那只八卦朝着月甄念咒。月甄登时挣扎不休,状甚痛楚,顷刻间她抬起眼来,愤恨瞪着何有求,「你又想杀我,到底要我死在你手上几次才甘愿?」何有求顿时住口,惊愕地望着那双眼。
「有求,你知不知道我死得好痛苦……」
「对不起,」何有求陡然间掉下泪来,颤颤退了几步,「六月,你原谅我,我那时真的身不由己,我也很痛苦。」
「那为什麽你还要杀我?」月甄大吼,不停挣扎,试图挣脱复生二人的制肘。
「我……」何有求连连摇头,当即在她面前跪了。
复生又急又慌:「师父,你快点动手,她不是六月,你振作一点!」
「我没办法……」
颜日诚怒吼:「月甄的命要紧,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饶了你!」
何有求颤抖着站起身来,逼自己回到月甄面前,但见到她那副神情仍是摇头哭泣,怎麽也无法下手。倏然间,何有求将月甄搂了过来,紧紧抱在怀中,泣声道:「六月,原来你一直在这里,你是因为我才不肯走?我曾告诉自己,如果还能见到你,就要放你自由,放你离开,不再让你游荡世间,但原来我的存在还是造就你痛苦地束缚在这里。六月,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复生大急:「师父,快动手!」
「有求!」不知何时,毛平早已返家,他手杖重蹬一声,肃容瞧着紧迫的局面。
「师父,」见到毛平,何有求的泪水涌得更凶,「六月很痛苦,她不可以没有我……」
「有求,冷静一点,你心中明白她早就不在这儿,这是附在皇极惊世书的怨气,她不是六月。你现在可以做的,就是不能再错下去,你眼前是月甄的命,你还有机会救。放你自己出去,不是六月被束缚在这里,是你被这件事束缚得无法自拔,放下六月就是放过你自己。」毛平凝重劝阻。
何有求用力摇头:「不,我下不了手,我不能再杀她一次。」
毛平厉道:「没有人能帮你,只有你才能帮自己,帮月甄。」
颜日诚也喊:「何有求,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无可否认你的确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让我开始瞧不起你,不要又彻底推翻我好不容易才对你化解的偏见!」
见众人语重心长苦劝,何有求望着怀中的月甄,只见月甄也流下泪来,一时间让他根本无法分清,那是六月还是月甄凄苦的泪水。许久,何有求终於再度念咒,当八卦印在月甄脑门上时,众人隐隐间见到一股淡影从她身上逼了出去,消失无踪,月甄顿时昏迷不醒。何有求哭喊一声六月,软软跪了。复生见了颇为苦涩,正想前去扶起师父,岂料何有求起身一站,奔回房中,就此不再出来。
「月甄,你先喝点水。」毛平亲自端水进来,喂她喝了几口,又道:「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见大夥守在床边,月甄颇觉不好意思,着急想起身,却让大哥重重压回床上,无奈道:「哥,我没病,我已经没事了。」
颜日诚轻轻一斥:「多休息又没有坏处。」
月甄叹了叹:「师兄还是不肯出来吗?」
毛平道:「别担心你师兄,他不会有事的,只是需要时间。」
「我终於知道怎麽回事了。」月甄低着头,脸色很是哀苦,「那个叫六月的女人,我感受到她的痛苦,透过这股痛苦,就好像亲身被师兄扼死……」
颜日诚颇是不满:「这何有求也真是奇怪,我见他似乎很爱那个女人,怎就狠心杀了她?难怪那女人痛苦,她是绝望。」
「有求那时是身不由己。」毛平长叹一声,将何有求与六月的纠葛一五一十说了。兄妹俩听得惊诧,这件事复生早已知悉,倒不如何诧异,只是想到何有求再次面对当时的痛彻心扉,不由得替他感到难过。
复生沉重问道:「师祖,六月不是被命运杀死了吗,为何还会再度出现?」
毛平苦道:「那不是六月。我猜想,定是六月临死前的痛苦太过深刻,而当她被命运彻底灰飞湮灭的时候,那股痛苦有一部分沾上命运,所以才间接留在皇极惊世书上。有求平时虽碰着皇极惊世书没事,但只消心中的感觉有明显起伏,就会勾出那股怨意,毕竟他是六月最为亲近的人,影响定然也最大。」
颜日诚忙道:「但月甄又不认识她,怎会被那股怨意附上了?」
毛平摇摇头,望着月甄微微一笑:「那就要问月甄,我怎麽知道当时他们发生什麽事。」
「我们没有什麽,就像平时那样说话而已。」
复生蓦地拍手,喊道:「我明白了,当时他们之间肯定有什麽,所以──」
「怎麽可能,何有求看来这麽深爱那个女人,哪会这麽轻易就喜欢月甄。」颜日诚突如其来打断,复生立时改口,指着月甄又道:「那就是月甄姐喜欢师父了嘛。」
「你们出去啦,我的头很痛。」月甄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被子一蒙上头,再也不敢露脸见人。颜日诚只觉糊里糊涂,连忙问道:「好好的怎麽忽然头痛?」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吵,出去啦。」
「我们都出去吧。」毛平笑了笑,没多说什麽,只把两个多事的人一道带了出去。
一会儿,月甄轻轻探出头来,想起何有求,一颗心仍荡在谷底,不知道师兄何时才能振作。月甄幽幽叹口气,心中很是羡慕,六月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女人,能让师兄如此眷恋。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师兄的双眼像望着六月般望着自己,即使短暂失去理智,月甄却没忘记何有求当她是六月紧紧抱在怀中的依触,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