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崑崙 卷一之失而復得(完) — 滅狂性之十

何有求关了神坛,也松开马小玲身上的束缚,况天佑见状,早是迫不及待奔去,两人紧紧相拥。大夥也不急不扰,毕竟这生死攸关,煎熬得令人彷如隔世。况马二人深深相望,好似旁若无人,不管如何,马小玲能安稳无虞避过这一关已是最值得开怀的事。好一会儿,他俩才牵手走来,一道向何有求道谢。

马小虎微笑道:「我们先回去,小玲虽说已是殭屍,但气力仍未回复,还需要休养。」

况天佑一听,忙问:「小玲,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马小玲摇头笑了:「方醒来时有些困乏,现在倒还好。我只想尽快回去,过属於我们的日子。」

况天佑听了也是欣喜:「身体无恙就好,既然你这麽盼望回去,我们就早些走。」

复生一听这麽快就要返回阳间,反倒有些不舍,他才刚觉得地府好玩,与黑影混得正熟,这无边无际的地府想来定还有许多他可探访的地方。他正想开口求况天佑多留几日,未料马小玲转头严厉瞪他一眼,瞧得复生莫名颤寒,不禁将话吞回肚里。

「等等。」马小虎脚步陡然一停,众人狐疑转身望着他,「小玲,你方成为殭屍,虽说已无命运羁绊,但狂性总是不能小觑。为怕你往後失控,不如在离开之前,我们上无焰幽谷一趟,化除你本身的狂性。」况天佑大为不解,他才从无焰幽谷过来,那处地方能焚尽罪孽却不能灭狂,否则又何必让何有求布下阵法。

马小玲神色暗暗一僵,随即笑道:「哥,我不会让自己发狂的,你放心。」

「你别担心,天佑才刚试过,苦是苦些,但对你有益无害。」

见马小虎步步前来,马小玲笑意顿减,况天佑感觉从她手中传来颤抖,有些意外。眼见马小虎执意,她终顾不得况天佑,远远退到旁处。何有求见状,连忙启动阵法,符阵像伞般团团将她围着。况天佑大吃一惊,原来何有求根本未曾解阵,神坛只是障眼法。

何有求朗声道:「你真以为我们这麽容易受骗?我们是将计就计。我本还怀疑地藏为何如此多虑,没想到他所言非假,若不是他怕突生枝节,要我假意演这出戏,真正的马小玲只怕没多久就被你灭了!」

况天佑急道:「你到底是不是小玲?」

马小玲喊道:「难道我是不是小玲你认不出?相信我,我仍是原本的我啊。」

马小虎拉回况天佑,冷冷道:「有求,施法。」

「等一等!」况天佑吃惊一叫,但何有求早不听阻拦,咒语如贯念下。

瞬间隐隐见符伞若隐若现,马小玲惊惶看着四周,却不见有任何攻势朝她而来,好似在静观其变。马小玲深知自己困在阵中,无数年研习的道术本领让她自然而然念咒化解,未料这些咒语无一失灵,完全毫无效用。马小玲急得额汗频出,越想越觉怪异,这一急,让她原先清丽的脸庞活脱脱成了狰狞。

马小虎摇摇头:「殭屍与马家天生相克,倘若命运羁绊解除,你想施咒那绝不费吹灰之力。你的莽撞举止已经证明,你只是个受命运纠缠继而失控发狂的殭屍!」

「想我做殭屍的是你们,而我回来了,你们却一意想置我於死。」听马小虎道来,马小玲顿时冷了脸,无谓再扮柔顺,紫瞳陡然一现,「我明明胜她百倍,力量比她强,道法比她精,就连想和天佑在一起,我也比她坚定,凭什麽牺牲的必须是我,却不是她!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等我离开这里,我会教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复生惶惶张大嘴,马小玲这面貌他是见第二回了,颤颤地无法说话。

马小玲握拳一紧,只想凭殭屍蛮力突破束缚,原地一蹬,就想闯出符阵。符阵大肆晃动,巨大的力量让符阵顿时清晰得见,马小玲就像拼了命要划开一层玻璃纸般,只是那玻璃纸却牢不可破。符阵感受到攻击,立时起了反应,无数彷佛劲风般难以看清的利箭瞬间发出,一波波而去。马小玲一见大惊,转身就逃,这一转,才见自己犹如瓮中之鳖,箭支是四面八方如浪般涌来,根本没有躲藏之处。

马小玲倏然哀嚎,声声不绝,利箭一波波贯穿她体内而出。况天佑见了何尝不痛,才知这就是何有求所言非虚的万箭刺骨,想那无数支箭就这麽毫不留情地贯穿马小玲身躯,当下泪水已涌了出来。他又悔又痛,後悔为了要马小玲成为殭屍,却得让她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只是这一回,他说什麽也不能再替马小玲挡了,即便心中百般愿意代马小玲承受,如今却只能逼自己无情。

「天佑!」马小玲双脚咚然一跪,似乎再承受不了攻势,她流着泪,只求在外头的况天佑相助。

况天佑闻言顿苦,只得忍着泪水:「小玲,听我的话,不要反抗,挺过去就行了。」

马小玲心中一寒:「连你也要我死?」

况天佑拼命摇头,听她愤然语气,泪水终於哗然落下:「不是的,我们所做的全都是想你活。小玲,求你努力控制自己,当狂性消除时,一切都会没事,只要你别反抗,捱过去就好。」

「当狂性消除,就是我的死期了!」马小玲惨白着脸,连嘴唇也白得几无血色,更衬着她那双紫眸涌现的杀气是如何决绝。她挣扎站起,任由波波来攻的利箭,咬牙不喊,好一会儿,她颤着手指着眼前众人,狰狞厉道:「我不会让你们如愿。待我出去,我会将己身的痛楚还诸於你们千倍万倍,而那个无能的马小玲,将会永远被我取代!」

何有求望着眼前的马小玲,不由自主颤了颤,这是历代祖师爷都没遇见过的紫眸殭屍,不仅对她的力量一无所知,也暗暗叹服马家的天生傲骨,竟然在如此威猛攻势下,还能坚定不倒。

马小玲一握拳,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紫光瞬间而去,众人还来不及回神时,转头一见,马小玲已将全数力量回击在符阵上。她彷佛轻盈的小燕,四处攻击着那张符网,无视所有攻来的利箭,彻底发狂。况天佑频频在外头求她冷静,但马小玲依然不听。陡然间,利箭消失,符阵瞬间化了,马小玲疾势闯了出来。

何有求大吃一惊,复生更是吓得退了几步。马小玲冷笑一声,正待前去杀了这几个令她万般煎熬之人,没料到一旁她没放在心上的大石竟在此时化为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五座石将军像是训练有素、默契百倍的将领,五把大刀接二连三挡她去路,逐渐将她逼回牢笼。马小玲躁怒不休,恨意添倍,心知肚明这五座石将军是想再将她逼回符阵去。

不到一刻,金将军惨死马小玲掌下,瞬间成了粉碎的石块,转眼又见木将军也难逃一死,马小玲逐渐占为上风。何有求焦急不已,强自镇定,思索着还有什麽能克制马小玲的法子。

马小虎重重一叹,语重心长道:「天佑,如果治不住小玲,我难辞其咎定得背下这天地难容的大罪。是我引出这个难以歼灭的祸患,到了无可挽回之际,我必得牺牲小玲,而这一点我只盼你谅解。」

「不,无论如何,我都会救小玲。打从我爱上她时,我就知道,不论是福是祸,我只想跟她一起承担。」说毕,况天佑跃了出去,出掌接了她几招。马小玲脸色大变,攻势陡然出乱,忍不住怒骂:「你就这麽想我死?」

「不,我只要你活,即使我会死……」况天佑顿时牢牢抱紧她,跃足一蹬,两人双双回到符阵中。

马小玲大惊失色,惶急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有求,施法!」况天佑厉色一喊。

何有求踌躇几秒,仍果决念出咒语。他不知符阵会对况天佑造成什麽伤害,但如果错失良机,只怕再没机会关禁马小玲。符阵波波攻势又起,马小玲挣扎不休,一意想逃出况天佑的胸怀,但况天佑无论她做任何反应,双手就是紧紧圈着不放。不出一会儿,马小玲难耐痛楚,双脚一软,无力伏在地上,再也没法站起。

攻势毫无歇停之意,马小玲的惨绝叫声让地府更添凄寒。况天佑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泣诉:「小玲,你要挺过去,一定要挺过去。」

马小玲听他温暖嗓音,心中恨意不觉化了不少,见他一块同受其苦,双眼也湿:「天佑,你出去吧,我很快就会走了,我不想你看见我这狼狈的一面,也不想你跟我一起受苦。」

「我不会走,也不会让你走,无论你是什麽样子,都是我深爱的马小玲,你心中的小玲一定也是这麽想,一定也舍不得你走。我只盼你了解,我们做这一切不是要牺牲你,而是为了保全你,你的殭屍本能和她的天师本命只有这时候才有机会融合。不要再恨她,她不是无能,你也不是无情,你跟她本就是一体的。」

马小玲泪水不绝,听了况天佑这番话,终於放弃心中仍还残存的抵抗,无声靠在他胸膛,忍受万箭刺骨。分分秒秒过去,煎熬得令人彷佛度日如年,良久,符阵的攻势逐渐消退,况天佑紧抱着马小玲,也感受到她原本急促的呼吸益发缓了,直到符阵终止攻击,众人才急忙奔前查看。况天佑终於等到这一刻,内心不住欣喜,低头想瞧瞧马小玲情况,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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