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贾宅,杨冠玲边走边压住胸口,时不时又抚了抚胃部。
抬头看天,和小正太聊了一会儿後,转眼便以日正当中。
「上演虐心剧就是令人吃不消啊……」她摇摇头,原先的睡意早就抛得一乾二净,既然吃不消,还是敢紧吃个东西安抚不停叫嚣的肚子吧。
她走着走着,迎面而来的便是小皇帝刘盈。
来人看起来就是神清气爽。
杨冠玲脚步顿了顿,冲着刘盈堆起笑容:「睡得可好?」
刘盈挑了挑眉,点头後反问:「你睡得又如何呢?」
「好!当然好!」个屁!杨冠玲在心里忍不住翻翻白眼。
可少女眼窝的阴影却毫不保留的戳破她的谎言,刘盈叹了口气,开口询问:「可是吃过东西了?」
嗯?难不成你认为贾谊那小子请我陪他聊心事还顺带附饼乾?
杨冠玲还真想抱住他大腿大喊一声:「小皇帝我是真饿啊!顺带请你帮忙我求求作者别再阴我可好?间接性虐也是虐啊!」
刘盈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泛起几丝无奈,「菜已经帮你留在房里桌上了,赶紧去吃吧!」
少女闻言一喜,立马往五脏府进香,大快朵颐。
她低头捧饭大啖了一回儿,忽感气氛不对,不由得停下来朝前後左右望了过去。
想不到刘盈正坐在她对面打量着她。
「你怎、怎麽还没走?」杨冠玲一惊,险些被噎着,连忙拿起杯子喝水润喉。
──难不成这段吃饭戏还有其他剧情进展?
刘盈眉梢一挑,神情困惑而茫然:「怎麽?你不自在?」
「怎麽可能自在!」杨冠玲猛得拍桌,「你有种吃饭时我盯着你看还会觉得自在!」
兴许是胃里有了食物增足底气,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比平常大胆了些。
当然也有几成原因是基於昨晚没睡好的不满。
刘盈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吐露遗憾:「可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所以没法让你盯着看。」
「……」
杨冠玲仰头,内心哭喊苍天。
──谁能给我个脑筋回路正常的男主啊!
「……又再乱看些什麽?不是饿了吗?继续吃吧!」刘盈笑咪咪的看着她,眼神很是无辜纯良。
杨冠玲鄙视地瞟他一眼,很乖的低头继续捧饭。
而接下来,刘盈的确没有一直紧盯着少女瞧了,他一肘靠在桌上,单手扶颔,面向窗外,神情轻松自在。
手指轻敲着桌面,嘴里貌似还哼着小曲儿。
看样子比在宫里还快乐许多。
杨冠玲吃饱後,正想着找个什麽藉口开溜,刘盈却开口了:「咱们……散个步?」
「啊?」
刘盈望着她点点头,少女纠结的表情让他不由暗自发笑,可他表面依旧神情淡然,「你不愿意也无妨……」他装作不经意的继续说着:「我听说,贾夫人今天一直在找你……看起来很生气……」
「──我去!我去!我超想去散步的!」杨冠玲立即大喊,笑容温顺乖巧,萝莉值开到最大,「可是要去哪里呢?」
刘盈笑得很神秘,「咱们……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的分隔线────
当一个人掉进不知名的谷里,还能遇见熟人的机率是多少?
杨冠玲认真思考了这问题一会儿,想一想才发现只要自己还身处於雷文里,从来就不会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而刘盈带她去看的故人,正是杨冠玲觉得早该死循的人。
遥想当年高祖刘邦与楚霸王项羽相争,以计算谋斗,而叫世人最津津乐道的,莫过於鸿门宴。
记得那时,剑拔弩张,刘邦情势险恶,而项羽亚父范增老谋计深,能与之匹敌的,惟有刘邦军师张子房,而张子房,也巧妙运用了他的智慧,才得以化险为夷。
可当刘邦事成後,开始对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人产生忌惮。张良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便自请告老还乡,而不出他所料,非刘氏,天下共击之,当时共同替刘邦打天下的名士功将,几乎都落得家破人亡,唯有他有先见之明,早早离开了帝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他离开帝都的後半生,在历史上颇为神秘,甚至被人讹传什麽遇到神仙指点了武功,顺利修仙成道等等。
不过,以上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而现在杨冠玲面前站着的这位,身材挺拔,面目俊朗,鬑鬑有须,身着着一身雪白道袍,年岁看来也不过四十,实在看不出已是奔七的老人家。
而唯一能看得出年纪的,怕也只有眼底里那彷佛能看透尘世的沧桑。
没错,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张子房,张良先生是也。
对於此登场人物,杨冠玲表示她甚麽都无所谓了,要仙侠就仙侠吧,反正被读者剿是作者他家的事,她继续稳当地混女主就没事了。
走进了张家宅院,屋里摆设相当朴素雅致,皿具器物甚少却不显得寒碜。
原因无他,只因为花。
整个屋子里摆了无数种花朵,满屋子皆是插花艺术,其颜色夺人眼目,色彩斑驳的花儿以最绮丽的方式摆放,使整体空间配色和谐,而非杂乱无序,宛如正值花漾年华的姣好女子,以最美丽的姿态,绽放自己的青春岁月。
午後阳光最辣,可照进室中却成了最暖的光源,清风抚过,光泽流动於朵朵花间,连带引起了阵阵幽香。
「哈-秋!」
花粉症这种病果然是专门煞风景的,此时的杨冠玲正缩在一旁的角落,揉揉有些过敏的鼻子,拿着茶盏装文静。
「想不到张先生竟会定居於此,」刘盈微笑,「那日晚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请别再称我为张先生了,盈儿,」张子房亦笑,「这里人都只以为我姓王,极喜爱花。」
刘盈点点头,倒也不多问什麽,环顾了下四周,「先生的喜好依旧如此雅致呢!」他微微一笑,「不知先生住这儿多久了?」
「一阵子了。」张良回答的很模糊,饮了口茶後,视线突然往杨冠玲扫了过去。
杨冠玲一瞬间有种在照断层扫描的错觉,张良虽面带笑容,可凝视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凌厉几分试探,竟让人心底蓦地产生惧怕。
她连忙拿起茶杯掩饰情绪,欲饮一口,却忘了老早把茶喝完了,只得讪讪地把手中杯子放下。
张良眸里泛起一阵笑意,面容慈蔼,彷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一般。「姑娘倒挺喜欢我这儿的茶水。」
他忽地掷掌拍手两声,一位少女手执茶瓢便出现在了杨冠玲面前。
──这是那门子的快递宅配啊!杨冠玲表情微愕,可看着跟前的少女,好奇心不由得从心里腾起。
那少女穿着一身粉红长衣,头上戴着粉色纺纱,掩住了面容,看个子倒也顶多十一二岁的年纪。
「她生来便患有恶疾,毁了容貌,倒了嗓子。」张良一叹,眸里有一丝惋惜闪过。
那少女恭敬而优雅地把茶水倒进杯里,水流依依回旋转进了瓷杯中,少女一收手,波面便由上下起伏转而静止水平,其过程也不过在转瞬间。
「好厉害!」杨冠玲惊叹,「多谢姑娘了,」她低头抿嚐了一口,抬起头时两眼瞪得雪亮,「好茶!真是好茶!」
那少女微微屈身行礼,便走过去也帮刘盈续了茶水。
娇小的倩影竟让杨冠玲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看着她倒茶,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姑娘可曾在宫中待过?」
宛如针刺一般,少女手一抖,原先倒茶的完美弧度被硬生生偏移了几寸,液体洒到桌上,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刘盈衣上。
「怎生如此粗手粗脚!」张良努斥,望着早已下跪的少女喝道:「跪着做什麽?还不赶紧清一清!」
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整理收拾,完毕後便向现场其他三人行行礼,隐退於门外。
从窗棂外可看见少女正在屋外大树下罚跪思过。
「真不成材的弟子。」张良叹了口气,忙向刘盈赔不是。
刘盈开口:「这也该怪嫣儿鲁莽,胡乱说话。」望着杨冠玲的眼神也有些责备,「还不出去外面看看人家姑娘家?」。他冲着杨冠玲使了使眼色。
杨冠玲瞬间明了,连忙低头也行了礼,「嫣儿也该罚跪才是。」便也走出了门。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少女面前,豪迈的拍拍她肩膀,「起来啦!别跪了!」
只见少女使劲的摇头,背脊打得颇直。
「不过把茶弄洒了,犯不着这样跪吧?」杨冠玲苦口婆心劝道。
谁知少女听了双膝反而并得更拢,腰杆越发挺直。
想不到这人还真固执!杨冠玲心一横,索性伸手把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摸了摸她的手,嗔怪道:「你瞧,手都那麽冰了,何苦没事找罪受……咦,你这手怎麽──」
杨冠玲话未说完,少女连忙抽手後退一大步,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杨冠玲有些困惑,她默默走近距离看着她,忽然发现她俩身高倒还真有些相似。
杨冠玲有种想看清她相貌的冲动。
她略带迟疑的伸手,想触碰那粉色面纱,她直觉的认为,这必定有些蹊跷……
「这次真是太感谢先生了。」刘盈满是感激的话语打断了杨冠玲的动作。
当杨冠玲回过神来时,刘盈已是走到了她跟前,而一旁的少女已然原地跪下。
刘盈看着那少女有一瞬间的迷惘,可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打量着少女一会儿,「请姑娘别跪了,寒气伤了膝盖总是不好的。」语毕便向杨冠玲瞟了一眼,鄙视她办事不周。
那少女一听,很是乖巧的站了起来。
杨冠玲觉得有些无辜,她刚刚可是有成功让她站起来呢,可人家偏偏爱跪,你又能如何?赠送一套小燕子牌『跪得容易』让她跪到爽?
还是来装个娃娃音,呼唤一声:萌萌,站起来?
「怎麽,骂骂你,就不高兴了?」拜别过张良,刘盈与少女并肩走在归途。
「我哪敢不高兴,是你看错了……」杨冠玲小声咕哝,「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幸好今天还算平安,感谢飞天小女警的努力。
「那……倘若你看到这个,会不会比较高兴一点呢?」刘盈一笑,嗓音温润如泉。他略带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物。
一只锦囊便映入杨冠玲眼帘。
她眼睛一瞬间的瞪大,「百解丸?」伸手接过了锦囊打开来做确定,表情渐由惊讶转而惊喜,「真的是百解丸!」
「正是。」男人微微一笑,「张先生对於调配解药是十分拿手的。」
「这也是我今天去拜访他的主要原因。」
杨冠玲满心欢喜的捧着锦囊,兴奋得手舞足蹈,愉悦之情不表言喻。
「实在是太感谢,太感谢你了!」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对天发誓,再也不说咱们小皇帝没用了。
「你可感到高兴?」刘盈打趣的看着她。
「当然。」少女仰起头,笑得合不拢嘴。
「可一回去,贾老夫人又要找你,你还能那麽高兴……?」
「……」
「嗯?」
「救我……」
「容我考虑考虑……」
「你!……」
「开个玩笑罢了,犯不着那麽严肃……」
「你也会开玩笑?真难得……」
「喔?我看咱们一回去还是先见见贾老夫人好了……」
「你!」
「嗯?你又当真了?……」
「你!!!唉,没事……」
……
於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形後,有位少女正痴痴的望着他俩,她身着粉衣,身躯轻颤,泪水自她脸颊滑过,滚烫的温度一滴两滴打落於雪地,响起了细碎的嘶嘶声。
「……这不是见着了吗?」张子房静静地走到了少女身侧,捋须大叹,「你上次私自去偷瞧她我就不计较了,这次让你和她面对面碰着竟然差点露出马脚,你这样做能成得了大事吗?……」
粉衣少女闻言低头啜泣,「可是……」原来她嗓子根本没哑。
「可是什麽?不都给解药了吗?」张子房略有不耐,态度有些暴躁。可见其另一位弟子也师承於他的个性。
「好啦,我求求你别哭了,咱们还要搬家呢。」张子房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使自己态度和缓,他语重心长的劝道:「该你的终归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是想抢也抢不到啊!」
他又叹了口气,饱含着无奈与心疼:「何故做这种自损法力的行为呢?」
「一旦动了凡心,咱们妖力必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