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偶數男孩 和 奇數女孩 — 13 第98封信

听说是因为一起做资料蒐集的分组作业,在采访的路上发生车祸;路易只有受到轻微擦伤,但是舜婷的大腿开放性骨折。车祸发生原因,是路易逆向回转,撞上来车。舜婷的家人不追究路易责任,只要求出院以後,路易要负责照料舜婷在学校的一切活动。这段时间,路易和舜婷两个人形影不离,轮椅到不了的地方,路易也会小心而体贴的背起舜婷,用稳定的步伐带她到达。

期末,新班对的传言甚嚣尘上。

我则一直避着他。

学期最後一堂日文课,确认过老师给的出题范围之後,我离开教室,往学校大门的路上,一个人悠悠晃晃地走着,突然看见路易和舜婷走在前方,我一时愣住,定在原地,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觉得头脑发胀、无法思考,胸口闷痛、几近窒息。

〝我又不是他的谁,干嘛不高兴?〞我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的背影画面,很协调、很相配。

当时的我努力地深呼吸,仍然摆脱不了心中凝滞的苦涩滋味,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远越小,直到最後,成为眼里扎疼自己的,细小而尖锐的沙粒。

所以,路易在图书馆把纸条扔给我,然後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去洗手间的时候,

我还弄不清楚状况。

我打开纸条。

〝我是不是没机会了?〞纸条上写。

我看着路易的字迹出神一会儿,然後缓缓地握拳,将纸条捏在手里。纸条被掌心的手汗微微濡湿。这时候,舜婷拄着柺杖,一跛一跛地走过来。

「路易写什麽纸条给你呀?」

我抬起头望着她,发现她的眼神除了焦躁不安,还有害怕,还有忧虑。

我讨厌各种型态的竞争,包括情场上的竞争。

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难道不是一对一的、绝对的关系吗?爱情怎麽可以有二选一、三选一的空间和问题呢?如果必须和情敌竞争,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对方心目中还不够那个份量?

需要用抢的东西,就算抢赢了,吃相也不会好看。我必须跟舜婷抢吗?

我不知道路易对我是什麽样的感觉?他喜欢我吗?他没说过,我没问过。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我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显然还不足以让他懂得,如何拒绝别的女孩子对他的爱慕之情。

所以我微微一笑,告诉舜婷。「没什麽,他问我能不能借他笔记。」

「喔!那你要借他吗?」

「不行。你帮我跟他说一下,这次他可能必须靠自己。我要先走了。」

舜婷离开後,我把纸条摊开来,仔细折好,放进背包里。

连同心,一起收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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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徵求学长和学姐的同意,他们表示欢迎,期末家聚那一天我就找了蕾蕾一起去。

时间是种很神奇的东西,爱情和友情放在时间里面会浮现真正的样貌,仇恨和悲伤放在时间里面却渐渐模糊朦胧,至於那些曾经立场难堪的人们,经过时间之後也能让彼此的处境不再那麽尴尬。

例如我和学长。

日本料理店的那一次家聚之後,我和学长一直都没有联络,我们一直错开对方会出现的场合,当然,笔记我是不敢再借。直到那天在学校里遇见他。

〝我同学想参加我们的家聚,朱心蕾,你知道吗?〞

〝好啊!那就找她一起来啊!〞

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到学长位在精华地段住宅的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帮佣阿姨,刚开始我不得不一直低着头去注意他家大坪数客厅的地砖,那光洁润泽的质地彷若玉石,赤脚走在上面都觉得十分奢侈,蕾蕾则是一直〝哇~哇~哇~〞个不停,帮佣阿姨一直躲在厨房里不出来,五个人挤在偌大的宴客厅的一角吃火锅显得很滑稽。

「为什麽没有高丽菜?」大四学长抱怨。

「为什麽要有高丽菜?」学姐问。

「吃火锅要有高丽菜汤头才会甜啊!」

「有大白菜啊!」

「哪有放大白菜的,火锅店都放高丽菜的啊!」大四学长仍坚持高丽菜才是火锅的真爱。

「也有放大白菜的好不好!」

听他们情侣斗嘴也很有趣,我一边盛汤一边微笑。

「欸!笑笑,你该不会是要喝汤吧!」

蕾蕾突然问我,让我盛汤盛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我…是要喝汤呀!」

「厚!你很ㄙㄨㄥˇ耶!现在的人吃火锅哪有在喝汤的啦!」蕾蕾奶声奶气地说。

我看看学长,又看看学姊。

「我也是不喝汤,因为怕胖。」学姐说。

「我也没在喝汤,因为不健康。」大四学长附和。

「我喝。」

就在我快要放弃汤匙的时候,彦宏学长接过我的碗和汤池帮我舀了满满一碗,接着又替自己装了一碗,对我笑了笑然後就一口气把汤喝个精光。

学长家有一间家庭剧院,火锅吃完了以後我们打算在里面唱歌,学长在厨房准备一些点心,因为有些久,我进去关切一下。

「学长,需要帮忙吗?」

「学妹,不用,我弄好了。」

接着他从微波炉里拿出一包爆米花,打开之後却有阵阵焦味扑鼻而来,倒出来一看,每颗爆米花都呈现无辜的焦棕色。

「这是什麽?」我顺了顺左边头发,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问他。

「好像不太正常喔!」

「正常?这个扔给鸡吃会被鸡啄吧!」

被我这麽一说学长大笑,然後像突然想到什麽,问我:「对啊学妹,为什麽你同学叫你笑笑?」

「喔!因为刚入学的时候我签的名字太潦草,一直被认错,林晓芙看成林晓笑,连老师都常叫错。」

闻言,厨房里又是一连串男人的笑声。

唱歌的时候,蕾蕾不停缠着彦宏学长对唱男女情歌。和我僵硬别扭的个性不同,蕾蕾和男生说话,喜欢搭配大量肢体接触,有时候抚着对方的手,有时後搭着对方的肩。这天晚上的蕾蕾,不但话变多了,笑声也变多了,看着彦宏学长的时候目光盈盈流转,那是属於女人特有的、暧昧的妩媚眼神。一但有了明确的对象一定会积极出手,这就是蕾蕾,我相当佩服她在这方面剑及履及的效率。

当蕾蕾点的〝你最珍贵〞歌名出现在电视画面中,学长终於投降,我没有注意到他把麦克风交给大四的学长之後迳自坐到我旁边,然後就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蕾蕾和大四学长情绪饱满的高亢副歌时,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我的颈边,然後一个像是从冥界传来的非常低沉的〝呜呜〞声在我耳际森然响起,我瞬间像是被鬼吹了气一样弹开来,同时把对方用力推出去,由於力道实在太大,学长的头〝叩〞地一声直接撞到沙发後面的墙壁。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学长错愕地看着我,一动也不动,而我只是一脸惊恐地摸了摸左边的耳朵和脸颊。

〝他发现了吗?〞

「对不起,我要先回去了。」我慌慌张张地收好东西拿起包包起身就走。

「笑笑?笑笑?」蕾蕾仍一头雾水,不停叫喊。

到底,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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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数男孩:

平静地收拾好行李,把它们放在墙边,打开电脑,想着临走前该跟你说些什麽。

这个学期发生许多事,闹闹腾腾的,但是经过之後,庆幸有你一直在这里陪我。我承认,认识你这个朋友,是上大学之後到现在,最令我开心的事。

暑假很漫长。一点点,别太骄傲,一点点而已。

我会有一点点,想你。

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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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数女孩:

我举行了一个大扫除,来当作一个学期结束的仪式。

我先把房间的东西搬到外面,然後用肥皂水刷洗地板、把角落的蜘蛛网清乾净,连纱窗也拆下来一一冲洗,床单被单也都丢进洗衣机,最後用烘被机和除湿机把房间和棉被枕头,通通弄得乾乾爽爽的。

这是一个大工程,花了我一下午的时间。

傍晚,我那男室友回来,看我这样忙着,便说:『你也顺便把我房间清一清嘛!』『想的美!我又不是你妈。』我回他。

和你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

你应该已经远离这城市,这封信,你多久以後才会才会看到呢?你知道我们一共写了几封信吗?97封,这是第98封,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从陌生到熟悉,是为了什麽原因?

事实上,从第一封信开始,对你,我从认同到欣赏,从欣赏到了解,了解愈深,竟也触动一些已经平息很久的情感,我很不安,因为这样有点逾越自己原先订的规矩。

你曾说过我是个很直接的人,所以我也能够坦白告诉你,我被〝奇数女孩〞文字底下的灵魂吸引。我这样说,并不是意指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我说过情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

但是人要对自己老实,这比一切都重要,就像黑暗总是追随着光明,如果遵行不渝,我们便不会欺骗任何人。然而人不能看透自己,所幸写信给你的过程,都能同时审视自己的内心。

所以这次,虽然有点不知所云,我想表达的,却只有一件事。

我喜欢你。

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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