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只能将左手摆在固定位置,幸好受伤的是左手,否则我就无法写字了。我不时地看向那个跋扈的男生—刘昱豪,他怎麽可以如此率性呢?上国文课时,他打开数学课本,上英文课时,他打开物理课本,他没有在任何一堂课拿一本正确的课本,彷佛课表只是建议,而他个人才是整个学校的制度,不过他上课时倒是没有睡觉了。
「刘昱豪同学,现在上的是公民课,你拿化学课本干嘛?」公文老师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很难缠,刘昱豪却还是照样率性地做在第一排的位置算着他的化学。
「老师,如果我段考的公民可以考九十分以上,你是不是可以不要管我?」刘昱豪毫不畏惧地看着公民老师,说出这句看似挑衅的话,公民老师的脸瞬间胀红。
「你、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公民老师拿着粉笔指着刘昱豪,看起来快失控地将粉笔丢向他。
「一句话,九十分,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刘昱豪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
「你父母允许,我就允许,继续上课!」公民老师转身继续写黑板,手还因为生气而颤抖。
我真的不懂刘昱豪这麽做的好处是什麽?成绩是老师在打,他难道都不在意平常的课堂表现吗?他难道觉得自己读书比听老师讲解更有效率吗?
真的不该花时间研究一个根本没逻辑的人。
终於撑到放学时间,我正在用右手整理着我的书包,刘昱豪这时走了过来,拿起我手上的书本,「还要带哪一本回去?」
「国文和英文。」我说完後,他就伸手往抽屉里拿出这两本课本。
「你带那麽多回去真的读得完喔?」他帮我背起书包,他问的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想回答,不是我带的太多,而是你带的太少吧,一看到他左肩膀的书包,就知道里面只有放铅笔盒。
我走在他身後一步远的距离,看着他右肩鼓鼓的我的书包,以及他左肩乾扁的书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跟着他走到脚踏车棚,他牵起一台深蓝色的脚踏车,重点是没有後座,只有两个脚踏的横杆。
「你用右手绕住我的脖子。」他擅长命令的口气真是令我瞠目结舌,他要我环绕他的脖子?
「为什麽我要环绕你的脖子?」
「你在说废话吗?你左手受伤无法施力,当然只能用右手,可是光一只手搭肩膀太危险了,所以只能委屈你环绕我的脖子了。」他理直气壮地解释,好像是在强调他没有任何杂念,我也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照着他的话去做。
我将右手环绕他的脖子,环绕之後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我在抱他的姿势,完全无法制造任何一点空隙,我又开始怀疑他意图不轨了……。
接着我看到他的耳朵红了……。
他慢慢地骑着,转了几个路口,穿过几个小巷子,是我平常不会经过的小路,然後在一家中医诊所停下,招牌上写着「李家中医」,里头有几个老人在等候看诊,门口旁边的铁已经生锈了,似乎是间很有历史的诊所,他开了门进去,就有几个老人家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很熟捻地回他们话,还说了一口很流利的台语。
「阿唷,不错嘛!今天带女朋友来喔!」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先生开心地笑着说,刘昱豪并没有开口澄清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阿豪太厉害了吧!才开学第一天就交到女朋友了,我孙子要向你学学了。」一个老阿嬷暧昧地笑着,还上下打量了我ㄧ番,真希望赶快看完医生回家。
刘昱豪往走廊的尽头走去,我也跟着他走,沿途还经过诊疗室,看到很多人在里头拔罐和推拿。
「阿公,我朋友受伤了,你可以帮她看一下吗?」走廊深处的小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看球赛,他稍稍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刘昱豪,接着没再搭理。
「阿公,我不是在开玩笑,她很严重。」刘昱豪上前关掉电视,阿公才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死兔崽子,这次竟然是带女生来,以前不是打架就是玩到受伤,这次连女生也打吗?」阿公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指着刘昱豪。
「不是啦!我不小心撞到她,她就跌到地上了,总之她的左手受伤了嘛!」刘昱豪躲到我身後。
阿公放下掸子後,抓起我的左手细看,然後说:「你敢放血吗?」
我心想这是最快痊癒的方法吧,於是点头,接着他就拿着一种特殊的针朝最痛处狠狠地戳了几十下,在这过程中,我狠狠地瞪着刘昱豪,我人生中第一次放血,竟然是因为这个跋扈的男生!
「这药布拿回去贴,还是很痛的话,要记得回来看诊。」然後阿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刘昱豪一眼。
刘昱豪将我载回学校门口,我接回我的书包,「拜拜。」
他没有跟我说再见,只是目送我坐进司机先生开的黑色轿车。